她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嫁衣很厚重,层层叠叠,此刻却被雪水浸透,变得又湿又冷,像一件沉重的冰甲,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痴痴地望着那高耸的午门城楼。
朱红的城墙,金黄的琉璃瓦,在漫天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威严,也格外冰冷。
她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站在那城楼之上,穿着那身她亲手为他缝制的龙袍,像一尊俯瞰众生的神只。
他一定在看着她。
看着她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怜悯?
是嘲笑?
还是……
根本就无动于衷?
徐妙云多希望,此刻他能够从那高高的城楼上走下来。
哪怕只是派一个内侍,给她送一把伞,一件披风。
她多希望,他能够走到她的面前,像从前那样,用他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她多希望,他能用那件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袍,将她紧紧地笼罩起来,为她挡住这世间所有的风雪。
然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她说一句:“妙云,别走。我若失去了你,我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只要他说一句。
哪怕只是一句谎言。
她或许……
或许就会回头。
可是,没有。
城楼之上,一片死寂。
那个她深爱过的男人,那个她曾以为会与她携手一生的丈夫,就那样冷漠地站在高处,像一个毫无感情的看客,欣赏着她在风雪中上演的这出独角戏。
一颗滚烫的泪珠,从徐妙云的眼角滑落,瞬间在冰冷的脸颊上凝结成霜。
她终于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曾经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为她熬药的朱栢;那个曾经会在她受了委屈时,霸道地为她出头的朱栢;那个曾经会在夜里,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呢喃着说要与她白头偕老的朱栢……
都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起兵的那一天。
死在了他将蒋瓛的人头扔在奉天殿上的那一刻。
死在了他穿着龙袍,登上那至高无上宝座的瞬间。
现在的朱栢,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一个为了权势可以牺牲一切的野心家。
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宏图霸业。
至于她徐妙云,不过是他帝王之路上,一个可以随时被舍弃的女人。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徐妙云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稳住身形,然后,缓缓地转过身。
她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最后的脆弱。
她要走。
离开这座让她心碎的城市。
离开这个让她绝望的男人。
她迈开已经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去。
大红的嫁衣,在茫茫的白雪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孤独的轨迹。
那颜色,像血,也像朱砂。
是她用自己的一颗真心,为他这万里江山,画上的最后一抹,也是最凄凉的一笔注脚。
雪,越下越大。
很快,那抹红色,便彻底消失在了风雪的尽头。
而午门的城楼之上,那个金色的身影,也早已不知去向。
从一开始,那里就空无一人。
只有这漫天的风雪,见证了这场无声的告别。
见证了一段本该传为佳话的姻缘,如何在这权力的游戏中,被碾碎成尘,随风而逝。
无人能懂朱栢的心。
也无人能懂徐妙云的痛。
这巍峨的金陵城,这白茫茫的天下,终究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无尽的孤寂。
金陵城外五百里,燕军大营。
帅帐之内,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一毫的寒意。
朱棣一身玄色铁甲,未曾卸下,甲胄上凝结的冰霜在炭火的烘烤下,化作细小的水珠,顺着冰冷的甲叶滚落,发出“滋滋”的轻响,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狼狈。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废物!一群废物!”
一声怒吼,朱棣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盆。
滚烫的炭火混着灰烬,瞬间撒了一地。
几点火星溅到昂贵的地毯上,立刻烧出了几个焦黑的窟窿,冒起阵阵青烟。
亲卫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朱棣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
那张素来沉稳坚毅的脸上,此刻满是无法遏制的暴怒与不甘。
“朱元璋!朱允炆!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和没卵子的怂货!”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金铁摩擦的刺耳声响。
“多撑几天!只要再多撑四五天!老子的五十万大军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里应外合,那姓朱的杂种焉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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