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青瑶已经挎着竹篮站在祠堂后的山坡上了。竹篮里铺着块粗布,是她连夜用靛蓝染的,布面还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昨天李婆婆说关节疼得厉害,青瑶记在心上,特意起早来采些艾草和牛膝——这两种草药混在一起煮水熏洗,对老寒腿最有效。
“慢点踩,这坡滑。”墨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扛着把小锄头,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浅浅的旧疤。
青瑶回头时,正好看见他抬脚跨过一道小沟,晨光顺着他的轮廓流淌,把他鬓角的汗珠照得像碎钻。“知道啦,”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艾草,“你看我采的这个,叶瓣多完整,比上次你采的那把强多了。”
墨尘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竹篮里已经堆了小半篮草药,艾草带着清苦的香,牛膝的根茎粗实,还有几株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紫苏——那是治风寒的良药。“你怎么知道李婆婆是风寒引起的腿疼?”他蹲下身,帮她把牛膝上的泥土拍掉。
“她昨天咳了两声,痰是清的,”青瑶捻起一片紫苏叶,指尖沾了点紫色的汁液,“而且她说天一阴就加重,肯定是风寒侵了骨缝。”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篮底翻出个油纸包,“对了,我带了些红糖,等会儿回去煮药时加一勺,能中和苦味。”
墨尘看着她细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想起去年冬天,青瑶为了给发烧的二丫采药,在雪地里摔了跤,回来时半边身子都是湿的,却举着药草笑得灿烂。这姑娘总是这样,看着柔柔弱弱,心里却装着一团火,把身边每个人都焐得暖暖的。
“那边好像有野姜。”墨尘指着坡上一片茂密的草丛,野姜的叶子宽大,在晨光里泛着油光,“用它的根茎泡酒,比红糖更驱寒。”
青瑶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却被他按住肩膀。“我去,你在这儿歇着。”墨尘拿起小锄头,“那地方陡,你别碰。”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草丛里,竹篮里的草药香漫上来,混着泥土的腥气,竟让人觉得安心。坡下传来几声鸡鸣,祠堂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李婆婆大概已经起了,正在灶房煮稀粥。这样的早晨,安静得像幅画,连风都带着甜味。
忽然,草丛里传来“哎哟”一声。青瑶的心猛地揪紧,提着竹篮就往坡上跑:“怎么了?”
墨尘正坐在地上,右腿压在块石头下,眉头皱得紧紧的。“没事,脚崴了。”他想把腿抽出来,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青瑶赶紧蹲下去搬石头,可那石头比看起来沉得多,她使出浑身力气,石头也只动了半寸。“你别动,我去找人!”她急得声音发颤。
“别去,”墨尘拉住她的手,掌心滚烫,“这点小伤,过会儿就好。你帮我把锄头递过来,我撬一下。”
青瑶依言递过锄头,看着他用锄头柄抵住石头,猛地一用力,石头终于滚开了。他的裤脚被划开道口子,脚踝已经肿起老高,像个发面馒头。
“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青瑶的眼眶红了,赶紧从竹篮里翻出紫苏叶,揉碎了敷在他的脚踝上,“这能暂时消肿,我们得赶紧回去找郎中。”
墨尘却笑了,看着她沾着草屑的脸颊:“这点伤算什么,上次在采石场被砸到腿,比这严重多了,还不是照样干活。”他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再说,回去了李婆婆该担心了,等会儿我自己揉揉就好。”
青瑶知道他是怕李婆婆操心,只好扶着他慢慢站起来。他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肩上,隔着粗布衣衫,她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竹篮里的草药随着脚步晃悠,艾草的香气愈发浓郁,像在催促着他们快点回去。
走到坡下时,二丫挎着个小篮子跑过来,看见墨尘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墨尘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崴了下。”墨尘揉了揉她的头,“你这是去哪儿?”
“张奶奶让我送些腌菜给李婆婆,”二丫举了举手里的篮子,“瑶姐姐,你们采了这么多药啊?”
“嗯,给李婆婆治腿疼的。”青瑶接过二丫手里的腌菜,“你先回去吧,告诉李婆婆我们晚点到。”
二丫点点头,又回头叮嘱墨尘:“哥哥你慢点走,别逞强。”
看着二丫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墨尘忽然叹了口气:“这丫头,越来越懂事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青瑶扶着他往祠堂走,“上次她把自己的馒头分给流浪猫,说是看你总给祠堂后的老狗喂食。”
墨尘的耳尖红了红,没再说话。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竹篮里的草药香和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青瑶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故事,说相爱的人会在身上留下对方的气味,就像这些草药,混在一起熬,才能熬出最有效的药。
回到祠堂时,李婆婆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赶紧迎上来:“怎么才回来?我正想让二丫去找你们呢。”当她看到墨尘肿起的脚踝,脸立刻沉了下来,“又逞强是不是?采个药都能崴脚,让你别总毛手毛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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