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景帝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即便让他查出这稻种哪来的!方法谁教的,有用吗?
一点鸟用都没有!
他叹息一声,道:“此子居心太险恶了!”
站在下首的总管太监,闻声身子一矮,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不存在的影子。
他伺候景帝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位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君主,流露出如此外放的恐惧。
对,就是恐惧。
不是生气,不是看不起,而是从心里感到的恐惧。
“三千斤……三千斤……”景帝喃喃自语。
过去,聂大刚攻城略地,杀伐果断。
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勇武有余、智谋不足的莽夫,是疥癣之疾。
只要大景的国力还在,只要他麾下的精兵良将还在,平定此獠,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聂大刚不是在用刀剑攻城。
他是在用粮食,在用那沉甸甸的稻穗,来挖大景朝的根!
粮食!
这两个字才是天底下最锋利的武器!
百姓为何造反?
无非是官逼民反,活不下去。
而活不下去的根源,就是没饭吃。
如果聂大刚治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产出三千斤的稻谷,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地盘将成为天下所有饥民眼中的天堂圣地。
意味着他的兵源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那些扛起锄头的农夫,只要能吃饱饭,随时能拿起刀枪为他卖命。
他现在终于想通了,为什么聂大刚在占据了半壁江山之后,忽然停下了扩张的脚步。
这家伙不是不想打,也不是打不动了。
他是在种地!
他在给全天下的百姓,画一张大饼!
一张看得见、摸得着、闻得到米香的惊天大饼!
他在用事实告诉所有人:跟着我聂大刚,有饭吃,能吃饱!跟着景帝,只有苛捐杂税和无尽的饥饿!
这比任何檄文,任何口号都要厉害百倍、千倍!
一众大臣看到景帝面色不善,当下马上上前表忠心。
“妖术!此必是妖术!”
“陛下!区区稻谷,何能亩产三千斤?自古以来闻所未闻!这定是聂大刚那反贼散布的谣言,意图蛊惑人心,动摇我朝国本!臣请陛下立刻下旨辟谣,并派大军征讨,戳穿他的谎言!”
“张大人所言极是!兵贵神速,我朝尚有精兵三十万,粮草亦可支撑半年。若任由这等谣言发酵,民心一旦思变,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唯有雷霆一击,方能正本清源!”
听着两位尚书慷慨激昂的陈词,景帝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
“孙爱卿要派兵征讨,张爱卿要下旨辟谣。”
“你们告诉朕,怎么辟谣?”
“朕下一道圣旨,告诉天下的百姓,亩产三千斤是假的,你们不要信?”
“他们是信朕的圣旨,还是信自己亲眼所见,能填饱肚子的粮食?”
台下大臣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敢接话。
“还有你,孙爱卿!”景帝的目光转向兵部尚书,“你说雷霆一击?好啊!你现在出兵,聂大刚只需坚壁清野,再把皇帝不让我们种高产粮的消息散布出去。你告诉朕,你那三十万大军过去,是去剿匪的,还是去逼着全天下的农夫都站到聂大刚那边去的?”
孙绍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是啊,这一仗,还没打,就已经输了。
这不是军事上的仗,是人心之战。
谁能让百姓吃饱饭,谁就是天命所归。
这个道理,简单得可怕。
“一群废物!”景帝怒吼道。
“平日里一个个之乎者也,满腹经纶!”
“到了关键时刻,除了喊打喊杀,就是自欺欺人!”
“你们的脑袋里装的都是稻草吗?!”
几位大臣全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景帝胸口剧烈起伏,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空有一身力量,却找不到可以撕咬的敌人。
聂大刚这一招,太毒了。
他根本没有给你正面交锋的机会,直接釜底抽薪,从你最引以为傲的根基——民心——下手。
谣言?刺杀?
景帝脑中闪过这些念头,又被他自己一一否决。
聂大刚实力强大,手下更是强大,他的杀手根本没有机会能杀得了对方!
反而让他这个会暗杀的景帝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散布谣言说他的粮食有毒?
更是蠢不可及!
人家天天吃,吃得身强力壮,这种谣言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蚕食掉大景的民心,最后兵不血刃地拿下整个天下?
不!绝不!
朕是天子!富有四海!岂能输给一个反贼!
他能亩产三千斤,难道朕就不能?
一个念头,像是漆黑雨夜里的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景帝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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