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冲击力,远比想象中要沉重。
当澹台明月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赵衡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信息碎片在里面横冲直撞,搅得他头痛欲裂。
娃娃亲、将门之后、灭门惨案、血海深仇、落草为寇……
这些只在评书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词汇,如今活生生地砸在了他的身上,与他的人生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他娶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逃难孤女,而是一个背负着整个家族兴衰荣辱、随时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复仇者。
他之前所抱怨的一切,那些家长里短的委屈,那些对妻子不告而别的怨恨,在这样沉重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的轻飘飘,甚至有些可笑。
这一夜,注定无眠。
聊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快到三更。澹台明月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心力,眉宇间的疲惫再也掩饰不住。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走到床边,在赵衡和熟睡的果果之间,留下了一个人的空位。
赵衡僵硬地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油灯,只留下墙角一盏豆大的光晕。他脱下外衣,躺在了床铺的外侧,中间隔着女儿小小的身躯。
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两个人的呼吸声。果果的呼吸均匀而绵长,带着孩子特有的香甜气息。而另一侧,澹台明月的呼吸却有些紊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药草清香,和他院子里种的那些草药味道一模一样。这种熟悉的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无法平息。
他不是原主那个憨厚的“傻大个”。作为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现代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澹台明月所说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矛盾了。这背后牵扯到的是朝堂之上的奸相,是边关的五万冤魂,是与北狄的国仇,甚至可能动摇整个大虞王朝的根基。而他,赵家村一个普普通通的村民赵衡,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卷入了这场滔天漩涡的最中心。
他能怎么办?抽身而退?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他掐灭了。
他低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睡在中间的果果。小丫头睡得正香,小嘴微微嘟着,一只小手还不自觉地抓着他的一根手指。
这是他的女儿。那个房间里,还有他的儿子铁蛋。床上躺着的,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孩子们的母亲。
这个家,他已经经营了半年。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现在告诉他,这个家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巨大的危机之上,让他抛弃妻儿,独自逃生?
他做不到。
无论是出于一个现代人的道义,还是出于这半年来已经融入骨血的亲情,他都做不到。
赵衡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麻烦,总得扛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澹台明月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而赵衡,却依旧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屋顶,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冰凉一片,澹台明月和果果都不知去了哪里。
赵衡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宿醉般的疲惫感笼罩着他,昨夜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哪怕只是短暂的睡眠,也让他觉得心力交瘁。
他简单地穿好衣服,洗了把脸,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正准备出门去看看情况,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澹台明月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像个小尾巴似的果果。
“爹爹!”果果看见赵衡醒了,欢快地叫了一声,迈着小短腿扑了过来。
赵衡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心里的那点阴霾顿时被驱散了不少。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澹台明月将托盘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声音依旧轻柔,但似乎比昨夜多了一丝烟火气。
赵衡抱着果果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了石桌上。
托盘里放着几个黑乎乎、看起来就十分粗糙的饼子,旁边还有一小盆粥。说是粥,其实更像是米汤,清澈见底,甚至能清楚地数出盆底那寥寥无几的米粒。
这就是清风寨的早饭?
赵衡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澹台明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低声道:“寨子里的条件……比不上山下。这里什么都缺,尤其是粮食。就算是大哥,也只是偶尔才能沾点荤腥,那还得看山里的弟兄们打猎有没有收获。平日里,大家吃的都是这些。”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这里可没有卤肉给你吃。”
赵衡闻言,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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