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的喘息还没平复,沈青梧已转身攥紧了棉袍下摆,指尖蹭过内袋里剩余的烟雾弹外壳,语气沉得没半点波澜:“影往领事馆跑,未必是真报信——他惯会用声东击西的手段,咱们回租界的路,得改道。”
顾晏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码头外的岔路,碎石路在夜色里分作两道,一道直通租界的弄堂,路灯虽稀,却算平整;另一道绕着废弃的纱厂,满是断砖残瓦,夜里极少有人走。
“走纱厂那边?”他问着,手已按在腰间的手枪上,目光扫过阿坤带来的两个兄弟,“你们俩先去前面探路,若见着穿黑靴的影子,别惊动,往回打两记响指就行。”
阿坤应了声,拍了拍身边两人的肩膀,那两人立刻矮着身子钻进夜色,脚步声轻得像风吹过草叶。
沈青梧没急着动,蹲下身摸了摸仓库门口的碎石,指尖沾了点细碎的泥——不是码头常见的江泥,反倒带着些潮湿的腐叶味,显然是从纱厂方向沾来的,影方才躲在草堆里时,脚下早带了痕迹。
“阿明,把你怀里的磷粉拿出来。”沈青梧抬头,见阿明从棉裤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立刻接过,往仓库周围的草丛里撒了些,“磷粉遇风会泛微光,若有人跟来,能照出脚印。”
几人刚踏上往纱厂的路,身后就传来一阵极轻的“沙沙”声,不是风声,倒像是布料蹭过断木的动静。
沈青梧猛地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贴着断墙往后退了半步,借着月光往身后的阴影里扫——只见一道灰影躲在废弃的煤车后,手里攥着个小巧的铜制望远镜,正盯着他们的方向。
“是武藤的暗探,不是影的人。”
顾晏辰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影的动作没这么拖沓,这人是来盯梢的,想摸清我们的落脚点。”
沈青梧点头,摸出勃朗宁,却没立刻开枪,反而朝着阿坤使了个眼色。
阿坤心领神会,悄悄绕到煤车侧面,手里的斧头往下压了压,突然大喝一声:“出来!”
那暗探吓了一跳,手里的望远镜“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
沈青梧早算准了他的退路,抬手扣动扳机,子弹擦着他的裤腿飞过,打在前面的断砖上,溅起的碎渣落在他脚边。
暗探腿一软,差点栽倒,刚要爬起来,阿坤已上前一步,斧头柄顶住了他的后背。
“说,武藤让你跟来,是要查什么?”
沈青梧走过去,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望远镜,铜壳上刻着个小小的“武藤”印记,没错,是日军领事馆的人。
暗探咬着牙不说话,头往旁边偏,眼神里满是抗拒。
顾晏辰蹲下身,捡起望远镜,指尖划过上面的印记,语气冷得刺骨:“要么说,要么我们把你交给租界巡捕——你觉得,巡捕见了刻着‘武藤’的东西,会怎么处置你?”
这话戳中了暗探的软肋,他身子颤了颤,声音发虚:“武藤大人……武藤大人让我跟着影,看看他跟谁见了面,还有……还有你们手里的清单,到底写了什么。”
“影没跟你碰面?”沈青梧追问。
“没有!”暗探立刻摇头,“影从仓库跳出来后,就往领事馆方向跑,可我跟了没两步,他就不见了,我猜他是故意引开我,只好回头来盯你们……”
沈青梧心里有了数,影果然是故意的——一边让暗探以为他要报信,一边自己藏起来,等着暗探跟丢后回头盯梢,若是他们没察觉,落脚点迟早会被摸清。
她抬手示意阿坤松开暗探,语气带着警告:“回去告诉武藤,别白费心思盯我们,正月二十三的事,他挡不住。”
暗探如蒙大赦,爬起来就想跑,沈青梧突然开口:“等等。”
他脚步一顿,吓得不敢动。沈青梧指了指地上的望远镜:“把东西留下,再敢来盯梢,下次就不是擦着裤腿开枪了。”
暗探连忙点头,连望远镜都不敢捡,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阿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担心:“阿青姐,放他回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沈青梧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前方的纱厂,“武藤本来就知道我们要跟他作对,放他回去,正好让武藤以为我们没察觉他的盯梢,反而能放松警惕。”
顾晏辰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继续走:“再晚些,租界的门就要关了,咱们得赶在关门前回去,把截货的计划再顺一遍。”
几人顺着断砖路往前走,废弃的纱厂就在前面,厂房的窗户破得只剩框架,风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
沈青梧走在最前面,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断墙,怀里的勃朗宁始终握在手里——她总觉得,影还在附近,没走远。
刚走到纱厂正门,沈青梧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正门的断柱上——柱身上,沾着一点极淡的红色,不是血,倒像是樱花短刀上的漆。她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细碎的漆屑,心里一凛:“影刚才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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