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寂静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并非外界真的寂静,而是三人过度消耗的精神和肉体急需这片刻的喘息,以至于过滤掉了远处依旧隐约可闻的嘶吼和风声。
李铭率先挣扎着起身,动作因为疲惫而有些迟缓,但他握枪的手依旧稳定。
他警惕地扫视着巷子的两端,目光锐利如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不能久留。动静太大了,可能会把别的东西引来。”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场亡命奔逃只是日程表上的一项任务。
但他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瘫坐在地上的陈默。
强哥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撑着消防斧站起来,那条伤腿让他咧了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他弯腰捡起斧头,目光复杂地落在陈默身上。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还能不能走”,或者“刚才多谢了”,但看着陈默那副魂灵尚未归窍的模样,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轻浮。
最终他只是粗声说了一句:“这鬼地方…真他妈邪门到家了。”
陈默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他依旧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污秽和干涸血迹的手。
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父母的脸,母亲转过来的那双眼睛,父亲破碎的躯体,与蛛童那乳白色的瞳孔、暗绿色的粘液、以及消防斧劈砍骨肉的闷响…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的颅骨撑裂。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撕裂感攫住了他。
一部分的他想要永远沉沦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另一部分却冰冷地意识到,停下就是死亡,不仅是他自己的死亡,也是身后据点里那些依靠着他的人的死亡。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灰尘和血腥的味道,刺痛了他的肺叶,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他撑着手里的钢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仿佛一具提线木偶。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李铭和强哥。
那眼神让两人心中都是一凛。
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崩溃和空洞,也没有了逃亡时那种被逼到绝境的锐利和狠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一种被强行冰封起来的、巨大的痛苦。
就像最深的海洋,表面平静无波,其下却是足以撕裂一切的暗流和冰寒。
“我没事。”陈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起伏,甚至有些干涩,“走吧。”
他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再看那个家的方向一眼,只是握紧了钢筋,迈开了步子。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但却异常坚定,朝着据点的方向。
李铭和强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们沉默地跟上,一左一后,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护卫阵型,将陈默隐隐护在中间。
无需言语,经过刚才的死里逃生,某种默契已经更深地刻入了他们的行动本能。
回去的路似乎因为目标的明确而显得短暂了一些,但也更加压抑。
三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警惕着周围的环境,同时消化着方才那恐怖绝伦的经历。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夜幕开始迅速笼罩这片废墟之城。
温度降了下来,风中带上了寒意。
当他们终于看到那栋熟悉的、作为临时据点的老旧大楼轮廓时,一种混合着安心与沉重的情感才悄然浮现。
安心于暂时的安全,沉重于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或者说,没有消息。
任务失败了,还带回了新的、更恐怖的威胁认知。
据点二楼的窗口,负责警戒的小周显然看到了他们,一个模糊的身影激动地挥了挥手,很快,窗口出现了老何和啊晴的脸。
三人加快脚步,来到楼洞口。里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小周和老何已经迎了下来。
“默哥!强哥!李队!你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小周的声音带着疑问和如释重负的惊喜,但当他借着最后的天光看清三人一身狼狈、血污满身,尤其是陈默那苍白如纸、仿佛被抽干了魂似的脸色时,惊喜瞬间变成了惊愕和担忧,“你们…你们没事吧?遇到什么了?”
老何则更直接,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三人,重点检查他们是否有明显伤口,尤其是看到那些并非干涸暗红、而是呈现诡异绿色的溅射状污渍时,他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这是什么?你们受伤了?不是咬伤吧?”他的语气带着关心和特有的严肃和警觉。
“没事,不是我们的血。”李铭言简意赅地回答,率先走上楼梯,“上去再说。”
强哥闷哼一声,也跟着上楼。
陈默落在最后,他看了一眼小周和老何,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脸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最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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