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程青的“蛟龙令”开路,苏家商队在后半段的水路行程变得异常顺利。沿途虽也遇到几股零星水匪窥探,但一见那黑沉沉的令牌,大多识趣地退避三舍,偶有不长眼的,也被王五等护卫轻易打发了。楚骁乐得清静,大部分时间待在舱室内,与沈燕推演江南局势,或是通过苏文康,了解更多关于泉州乃至整个东南沿海的情况。
越往南行,空气愈发湿润温暖,两岸景致也从江南水乡的婉约,逐渐带上了几分岭南的热烈与繁茂。又行了十数日,船队终于驶入了波涛壮阔的泉州湾。
站在船头远眺,楚骁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但见海湾辽阔,帆樯如林,数以千计的大小船只停泊在港内,或正在进出。码头上人声鼎沸,货栈鳞次栉比,各种口音的商人、水手、力夫穿梭如织。远处,颇具异域风情的番坊建筑错落其间,可见皮肤黝黑的昆仑奴、裹着头巾的大食商人、甚至还有发色各异、高鼻深目的泰西人。这里汇聚了来自四海八方的货物与人群,其繁华与开放,远超庐陵,更非肃杀的玉门关所能想象。
“这就是泉州……”沈燕站在楚骁身侧,望着这“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盛景,眼中也难掩惊叹。
苏文康颇有些自豪地介绍道:“萧兄,沈先生,这便是‘东方第一大港’泉州了!朝廷在此设市舶司,管理海外贸易。我苏家在此经营多年,也算略有根基。我们苏家的货栈就在码头西侧,已派人先去通报了。”
商队船只缓缓靠上属于苏家的专用码头。早有管事带着伙计在此等候,一番忙碌的卸货、清点、入库自是免不了。苏文康作为带队少主,需得亲自盯着,安排妥当。
楚骁和沈燕则被安排住进了码头附近苏家的一处僻静院落,环境清幽,便于隐藏身份。安顿下来后,楚骁并未急于外出,而是让王五等人先行乔装打扮,混入泉州鱼龙混杂的市井之中,打探消息,特别是关于海贸、各方势力以及近期有无特殊动向。
在院落中休息了一日,消除舟车劳顿。次日,苏文康处理完手头急务,便兴冲冲地来找楚骁。
“萧兄,今日天色正好,不如我带你去逛逛这泉州港?也见识见识番邦的奇珍异宝?”苏文康热情相邀,他如今对楚骁是既敬佩又依赖,有心让他看看苏家在泉州的实力。
楚骁正有此意,便带着沈燕,随苏文康一同出门。
泉州街市果然与内陆城市大不相同。街道宽阔,两旁店铺贩卖的商品琳琅满目,除了传统的丝绸、瓷器、茶叶,更有来自海外的象牙、犀角、珍珠、香料、各色宝石,以及许多连楚骁都叫不出名字的稀奇玩意儿。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料混合的奇异味道,耳边充斥着各种听不懂的异域语言,令人眼花缭乱。
苏文康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不时走进相熟的店铺,与掌柜寒暄,显露出苏家在此地确实人脉深厚。
行至一处规模宏大的番坊前,只见一群大食商人正在卸货,一箱箱的香料被搬进仓库,浓郁的乳香、没药气味扑面而来。旁边还有几个泰西人,正拿着一些精巧的自鸣钟和玻璃器皿向围观的华人商人展示,引来阵阵惊叹。
“海外之物,虽奇,却也多奢靡。”沈燕轻声评价道。
楚骁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却更多停留在那些停泊在港内的巨大海船上,以及船上那些皮肤黝黑、眼神剽悍的水手。这些常年在惊涛骇浪中搏命的人,其坚韧与战斗力,恐怕不亚于边军。若能得海贸之利,募此等善战之水手……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似乎发生了争执。只见一伙衣着华丽、但神态倨傲的年轻公子哥,围住了一个看似来自南洋的小商人,指着地上几匹摔落的色彩鲜艳的布料,厉声呵斥,看样子是怪对方冲撞了他们,要巨额赔偿。那小商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连作揖,用生硬的官话辩解,却无济于事。
“是市舶司提举王大人家的公子,还有几个本地豪商的子弟,平日里在港口横行惯了。”苏文康在楚骁耳边低声道,眉头微皱,似乎也有些不满,但并未上前。
楚骁目光扫过那伙纨绔,又看了看那名孤立无援的南洋商人,正要有所动作,却见一名身着市舶司低级官服、年约三旬、面容精干的官员快步走了过来。
“诸位公子,何事动怒?”那官员对着那群纨绔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李巡检,你来得正好!”为首的王公子指着地上的布料和那南洋商人,“这番鬼冲撞了本公子,还弄脏了我的新袍子!你说该怎么赔?”
那李巡检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布料和那王公子的袍角,起身平静道:“王公子,依在下看,这布料并未直接沾到公子的袍子,只是些许尘土。这位番商并非故意,不如让他给公子赔个不是,此事就此作罢,如何?毕竟,市舶司有令,需善待番商,以彰我天朝上国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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