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支最终也没有见到东方卫将军。
高义再次宴请贝支时,贝支一行已经在玉门官驿盘桓两日。
“贝支王爷,东方将军本已安排今日与贝支王爷共商买卖粮种之事,奈何昨夜忽有紧急军务,连夜赶赴阳关。还请贝支王爷见谅!”
“无妨,高大人做主也是一样的。”贝支说。
高义笑道:“贝支王爷高看在下了。高义怎敢越俎代庖?”
宾主又相互敬酒几巡,气氛略显尴尬。
高义终于提到正事说:“实不相瞒,东方将军出发前,在下问过将军。将军告知,有数国先于贵国求助我大汉,而凉州存粮有限。今番恐怕爱莫能助。”
贝支大惊,问:“敢问高大人,是哪些国家先于车师求助贵国?”
高义答道:“诸如莎车、于阗、疏勒等。”
贝支讶异道:“西域诸国,唯我车师、楼兰与贵国山水相邻,莎车、于阗、疏勒,距贵国皆万里之遥,莫说大雪天灾,便是平时,走上一遭也要耗时数月,九死一生,怎会比我们快?”
高义尬笑道:“这个,贝王爷有所不知。方才所说三国,大汉与彼互驻使臣,信息互通自然比寻常快些。”
贝支心道:“互驻使臣,信息一样需要人力传递,又能快到哪里去?分明是借口。”但也不好说出口。
“高大人,几年前西域遭遇大旱,若在下没有记错,彼时贵国大义,慷慨援助了很多国家,车师前国也受贵国恩惠,阿掌事对此感激至今。”同来的使臣哈桑道:“贵国国力年胜一年,区区三国所求,于贵国而言乃九牛一毛尔。相信今年的雪灾,贵国一定可以救我等之危急于倒悬!”
高义道:“今时不同往日。一者,我们有我们的难处,不便告知;二者,我大汉地大物博不假,却未必能为车师所用。譬如江南之粮,运到车师,即便贵国负担得起这途中费用,春种吉时也等不得。凉州产粮终究有限,此番真是爱莫能助了。”
正说时,关内有事需高义暂离处理。贝支小声对张太白说:“昨日太白兄将东方将军比作分地的小吏。本想暗示些好处许给东方将军,却不曾想今日连小吏的面都见不上。”
张太白道:“那高功曹诸多借口,分明是推脱不借。”
哈桑说:“车师诸部落联合之前,我曾做车师前国使者,出使玉门关多次,所议所求之事,大多顺遂;偶有不成者,高功曹也是坦诚相告,不似今天诸多借口,百般推脱。”
“这是为何?”贝支百思不得其解。
哈桑对贝支行礼道:“对此臣有一番猜测,若小王爷免臣胡言之罪,臣愿略说一二。”
“但说无罪!”
哈桑便开始分析:
“高功曹所提的三个国家,以路程计算绝无可能先于我车师求助大汉。不过小王爷可有注意到,这三国与大汉的关系?”
“都是盟友……”贝支若有所思道。
“正是,尤其莎车国,与大汉堪称铁血之盟。我车师汗国立国以前,诸部落各自为政,当时车师前国与大汉交厚,阿掌事与玉门关往来频繁,车师前国所求,大汉大多应允。”
“你是说,如今车师前国已然变成了车师前部,不复存在,所以大汉不再照拂?”
“小王爷恕罪,这只是臣的猜测。”
“可是父汗一直是坚持中立政策,虽不与大汉亲厚,但也从未交恶啊!”
“虽然如此,但乞远谋掌政亲慕匈奴,一直致力于亲和车匈关系,这也是西域皆知的事情。”
“哎,匈奴凶残,我猜乞掌政也是为车师民族的安全和福祉着想……”贝支黯然道。
“小王爷,”哈桑说:“恕臣直言,东方将军、高功曹与车师前部的故人交厚,但在他们看来,小王爷代表的是汗王,是车师汗国,是故未必信任。高功曹所说的借口可笑至极,不想卖种是其次;更主要的,是用那三国与大汉的关系,提点小王爷呢!”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白走一趟?交河城若遇涝灾怎么办?”贝支忧心忡忡道。
“为今之计,就把阿掌事的亲笔信付与高功曹吧。”哈桑提醒道:“说与高功曹时,请小王爷莫称阿掌事,就按王爷素日所称‘慕阿姨’即可!”
此时恰好高义回座。贝支便道:“高大人,车师前部的慕阿姨有一封亲笔信,托我交予王爷。”说罢恭恭敬敬的取出信来,递与高义。
“哦?不知阿掌政又有何吩咐?”高义笑道。
汗王不在的场合,他依然按旧时习惯称阿依慕为“阿掌政”而非“阿掌事”。
高义一边拆去封泥,一边问贝支道:“贝支王爷,您方才称阿掌政什么?”
“高大人是说慕阿姨?我与慕阿姨的外甥女儿自幼便是玩伴,慕阿姨嘛,对我极好。若不是怕乱了辈分,我倒是更愿意叫她姐姐。”贝支答道。
“阿掌政的外甥女儿,贝支王爷说的可是车掌军的千金?”
“是。对了,我的二皇兄肖离墨,是车掌军的爱徒。虽说是父汗所收的义子,但我从小他与玩大,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高义微微颔首,低头阅读阿依慕的信。读罢,依旧只是招呼宾客饮宴,未再提买卖粮种之事。
宴席散时,高义送贝支一行前往官驿。临别,高义问道:“贝支王爷,您的家事,在下本不该打听,但还是斗胆请问,汗王可有意立储于您?”
贝支愣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哈桑道:“小王爷仁德宽厚,恬淡无争,自己虽不曾作想,但汗王颇为倾心,我车师前部的百姓也翘首期盼小王爷得晋汗储之位!”
高义作揖道:“贝支王爷请回。粮种之事,在下实做不了主。待东方将军从阳关返回,再请将军想想办法。”说罢蹬车离去。
张太白道:“贝王爷不必忧虑。我看,买种有戏!”
贝支仍是心事重重:“当真有戏?太白兄莫要凭空安慰,此事关系交河城百姓来年生计……”
“不是安慰。”张太白说:“而且我看出来了,凉州州牧若是县令,则东方将军是那分地的小吏;若东方将军是县令,则分地小吏便是——高功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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