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时分,四下无人,贺兰霜来到一个小村村口,不想绕远,便穿过村庄借道而行。村民大多已经入睡,除了蛙声虫鸣,一片祥和宁静。
是夜月朗星稀,照得屋舍池塘一清二楚,大地仿佛覆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银霜。忽而一两声狗叫,贺兰霜莞尔,心中笑道:“好生灵敏的狗儿,我这么屏息潜行,都能被它觉知。”
然而心念未定,另一户人家中狗声又起。旋即狗吠声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子的狗子互相传染似的,一只赛一只地吠得极凶。
“不对!”贺兰霜心想,腾空一跃,轻轻跳上一座高高的草垛,伏下身子观察,但见北方远处点点火光,排成一线,仔细听时,已能从狗吠声中分辨出杂乱的马蹄声和啸叫声。
“又碰上打秋风的了!”贺兰霜心头一凛,跳下草垛,自言自语道:“只能绕道而行了。”
于是转头向东,刚行了几步,从另一草垛后伸出一只手,隔着面纱捂住贺兰霜的嘴,一把搂进自己怀中。
贺兰霜与阿墨已经相当熟悉,就这一个动作,贺兰霜只稍稍一惊,便知是阿墨所为,她一把将阿墨的手打掉,喝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阿墨轻声道:“别跑了,那边也有匈奴骑兵,咱们往西避一避。”
阿墨牵着贺兰霜,低着身子往西疾奔,谁料跑出几十步,只见西方同样火光点点……
此时北边的匈奴人已经杀到村中,村北火光四起,一片呼嚎。
“没法了,往回跑吧。”两人异口同声,向南折回。却不料未出村口,又见一队彪军正往村子冲来。
“村子被包围了……”贺兰霜道。
“先躲起来,找机会拼一把,看能不能突出去吧。”阿墨拉着贺兰霜,在池塘边找到一处茂盛芦苇丛,猫了起来。
阿墨清楚,自己身着布衣,简装而行,跟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真打起来,还是吃亏得紧;想到贺兰霜穿着蝉翼软甲,这才宽心几分。
“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护着贺兰姑娘冲出去!”阿墨暗暗下决心道。
暴行已经开始,池塘的水面映出熊熊火光,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整个村子似无间地狱般,找不到半寸安全的容身之地。
一名抵抗的村民擦着阿墨藏身的芦苇丛滚下池塘,倒毙在水中,满身血污,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钉耙。阿墨义愤填膺,正要出去,贺兰霜一把拽住,压低声音道:“不要命了么?杯水车薪,你出去也无济于事!”
阿墨只能咬牙忍着,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骂:“淦!汉军又来了!”
阿墨总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忍不住在芦苇丛中拨开一丝缝隙瞧去,竟是铁勒的副将孟巴!
孟巴身边一名副官道:“汉军最近在边境的巡逻越来越紧了!”
孟巴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奈奈德,咱今次不逃了!弟兄们听令,今夜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令声刚落,孟巴身边所有匈奴骑兵调转马头,对准南方。
阿墨暗自思忖:“原来南边来的是汉军!”
就在此时,又听到一阵马蹄声急奔而至,一人大喊道:“孟巴将军,不必硬拼,咱们今夜智取!我带本部人马拖住汉军,将军和部下北撤三四里,在林中设伏;一刻钟后,我佯败往北逃去,将汉军引入林中,你带伏兵杀出,我杀个回马枪,咱们在林中将他们一网打尽!”
“柴哥!!”
阿墨似遭了雷击一般,五脏六腑一震!这个声音,离得再远,哪怕远隔重山,他都不会听错认错!
霎那间阿墨的心口竟有些疼痛……
自从那日在骁骑大营,哈坎以沙罗多之名把阿柴叫走后,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阿墨在帐内苦苦等候阿柴回来与他一同追赶车合烈北上抗击匈奴,结果等到的却是牢狱之灾,弑君之名,和师父的惨死……
而这个说好与自己一同北上抗匈的柴哥,如今却和匈奴大将孟巴一起,劫掠大汉边民?!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柴哥不是最痛恨劫扰村民的土匪官兵么?”
阿墨浑身的血液忽如凝固了一般,被这些问题压得窒息,完全喘不上气来,只能大口大口的深呼吸。贺兰霜觉出异样,一遍一遍地给阿墨揉着胸口劝道:“冷静,墨公子,冷静!”
这边,孟巴依着阿柴的建议,带着匈奴骑兵北撤,蹄声渐远。
阿柴大喊:“车师将士,跟我上!”阿墨扒开芦苇丛去看时,只见一小队车师骑兵向南冲了过去,大约五六十骑。尽管背对阿墨,但阿墨依然一眼认出,为首将领就是阿柴!
此时汉军早已冲进村内,两军接在一处,战成一团。阿墨看出汉军数量优于阿柴不少,心中寻思:柴哥本就要佯败而逃,如今兵力悬殊,估计退得更早……于是苦苦思索有什么办法可以将阿柴截下,将心中问题问个明白!
却在此时,阿墨忽然听得阿柴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吼叫:
“东方卫!你竟在这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阿柴这吼声歇斯底里,字字泣血,声声带泪。
阿墨一惊,忙从芦苇缝中瞧去,只见阿柴发了疯似地舞着刀斧,脱离队形,单骑朝汉军冲去。
两名大汉骑兵拍马而出,挺枪去迎阿柴,口中大骂:“混账!休要张狂!”
只听后面一声呼喝:“散开,我倒看看谁要寻我!”
两名骑兵向两边撤开,一名将军,黑袍黑铠,威风凛凛,从阵后打马而出,手执长戟,面上一道冷峻刀疤,正是东方卫!
“东方卫!我要你以命抵命!”阿柴怒喊着,冲将上来,抡斧便砍。东方卫瞧得真切,挥戟轻轻一拨,格开斧子,任凭阿柴从自己身边冲过。
阿柴不依不饶,勒缰回马,又冲东方卫杀来。东方卫双腿一夹,纵马迎上,与阿柴斗在一起。阿柴拉开以命相搏的架势,刀戟相接火星四溅。
阿柴此时怒火灼身,攻防没有章法。两人只斗了十余回合,老辣的东方卫早已熟悉阿柴的路数,阿柴看似攻得凶猛,实则早入了东方卫的圈套,只被东方卫的套路带着走,一格一挡,皆在料定之中,阿柴根本伤不到他半分。
如此又斗了十余合,东方卫竟面带微笑,游刃有余。阿柴却愈发乱了心智。
“柴哥要完!”阿墨急道,摘下裂风弓,双手却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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