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日常画卷被无情地撕开,记忆的碎片再次流转,色彩变得灰暗而压抑。
顾云初等人看到,戏园子表面和谐之下,李云生所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
班主的盘剥越发厉害,常常以各种名目克扣他的份例,那位知府公子李显的骚扰也愈发露骨,几次三番派人到戏园“邀请”,都被李云生以各种理由艰难推脱。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班主是那只不断收紧丝线的蜘蛛。
而李显,则是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掠食者。
母亲的身体需要持续用药,离不开这座城,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看到了班主眼神里日益失去耐心的贪婪,也感受到了李显那势在必得的威胁。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迫使他必须行动。
他开始秘密筹划。
他唱戏更加卖力,甚至接了一些过去不愿接的堂会,只为了多攒下一点钱。
他利用空余时间,悄悄打听城外的情况,找到一个相对偏远但民风淳朴的小镇,那里缺一个教孩子们认字的先生。
他计划着,带上母亲,远离这是非之地,去过虽然清贫但安宁的生活。
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与恐惧。
他必须瞒过班主无处不在的眼线,还要时刻提防李显的突然发难。
每一次登台,每一次与班主、与那些权贵周旋,都耗尽了他的心力。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未曾熄灭,那是为了母亲,为了自由而挣扎求生的倔强。
记忆的画面闪烁,显示出几个零碎的片段:
深夜,李云生在油灯下仔细清点着藏在水缸底下小罐里为数不多的铜钱和碎银,眉头紧锁。
他偷偷与一个相熟的车马行伙计接触,预付了定金,约定好了离开的日期和路线。
他陪着母亲说话时,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焦虑,脸上强装出轻松的笑容,说着对未来的憧憬:
“娘,等我们到了乡下,空气好,您的身子一定能好起来。我教孩子们念书,闲暇时还能开垦一小块地……”
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机会来了。班主去了邻县讨债,李显似乎也因为府中有事暂时无暇他顾。
李云生当机立断,搀扶着病弱的母亲,冒着瓢泼大雨,坐上了事先安排好的、没有标记的马车,悄然离开了这座困住他多年的城池。
接下来的三年,是记忆中短暂而珍贵的宁静。
新的小镇生活清苦,但无人认识他们。
李云生用积蓄租下了一个带小院的房子,真的成了镇上学堂的先生。
他待人温和,教学认真,虽然收入微薄,但足够母子二人勉强糊口,最重要的是,心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母亲的病情似乎也稳定了一些,脸上多了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过去,几乎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噩梦。
偶尔听到有关那座城的零星消息,也似乎一切如常,班主的戏班依旧红火,李公子依旧声色犬马。
他天真地以为,时间冲刷了一切,他们已经被遗忘。
然而,命运的绞索从未真正松开。
三年后,母亲的病情突然加重,镇上的郎中医术有限,需要一味珍贵的药材,只有原来那座大城的药铺才有。
积蓄早已耗尽,李云生心急如焚。
他思虑再三,决定冒险回去一趟,他变卖了家中仅有的几件稍微值钱的东西(包括母亲一支早已不戴的旧银簪),打算快去快回。
他做了简单的伪装,趁着天色未亮混入城中,直奔那家熟悉的药铺。
就在他买好药,心中稍定,准备立刻离开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哟,这不是咱们的云生大家吗?怎么,在外头混不下去了,舍得回来了?”
李云生浑身一僵,缓缓回头,看到了班主那张带着讥讽和得意笑容的脸。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打手。
原来,这药铺的伙计,早已被班主买通!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从未真正逃离对方的掌控。
这三年所谓的风平浪静,不过是对方猫捉老鼠的游戏,或者,只是懒得花费精力去搜寻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而他的再次出现,立刻触动了那根敏感的线。
绝望中的反击与彻底的毁灭。
李云生被抓住,关回了戏班后院一间杂物房里。
班主对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不再虚与委蛇,直接逼迫他签下卖身契,从此彻底成为他的私有财产,不仅要唱戏,更要满足李显的一切要求。
面对班主的威逼利诱和拳打脚踢,李云生第一次表现出了惊人的倔强和反抗。
他知道,一旦屈服,将永世不得超生。
在被囚禁的日子里,他无意中从一个同样被班主欺压、负责打扫李显书房的老仆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班主和李显,多年来一直暗中勾结,利用戏班走南闯北的便利,从事着私盐贩卖的勾当!
而且,李显还曾为了抢夺一块地皮,纵容家奴打死过人命,最后被他用权势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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