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初,不,现在她只是“云初”,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脑子里一片混乱,却又异常清醒。
云丫头?说亲?张员外家的公子?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和荒谬。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不该穿着这身粗布裙子,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般被安排命运。
心底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命令: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一起,便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犹豫。
她看了一眼那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张员外家有多富庶、公子有多俊俏的老妇人,眼神一凝,猛地转身,逆着人流,朝着镇外发足狂奔!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哎!云丫头!你去哪儿啊?!”老妇人在身后焦急地呼喊。
云初充耳不闻,她只知道,必须掌控自己的方向!
她要去……
她要去一个能由自己做主的地方!
她一路跑出小镇,沿着尘土飞扬的官道,不知跑了多久,
直到双腿发软,气喘吁吁,才在一处路边的茶棚停下,扶着柱子平复呼吸,目光迅速而警惕地扫视周围环境。
茶棚简陋,只有两三张破旧的桌子。
此刻,只有最里面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青衫书生。
那书生看起来年纪很轻,面容清俊,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文弱。
他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粗茶,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卷,正看得入神。
然而,当云初跑进来,带着一阵风尘和急促的喘息声出现在茶棚口时,书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书卷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少女因奔跑而脸颊泛红,几缕碎发被汗水沾湿贴在额角,粗布衣裙难掩其清丽姿容,尤其是那双眼睛,
虽然带着一丝逃难的惶惑,深处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灵动。
书生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书上的字句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道扶着门框、微微喘息的身影。
云初本想讨碗水喝,敏锐地察觉到那道注视的目光,她抬眼望去,正好对上夜宸来不及躲闪的视线。
那书生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一般,脸颊瞬间染上薄红,慌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却连书拿倒了都未曾察觉。
云初微微蹙眉,觉得这书生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
她找了个离书生不远的桌子坐下,既能观察到门口,又能与这唯一的“旁观者”保持安全距离。
她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快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身无分文,追兵可能随时会到,必须尽快想办法。
“姑娘,可是要喝茶?”
茶棚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提着一壶粗茶过来。
云初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袖,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坦然道:
“多谢大叔,我……我暂时没有银钱。”
老板见状,笑了笑,还是给她倒了一碗温茶:“看姑娘样子,是遇到难处了吧?先喝碗茶歇歇脚,不要钱。”
“多谢大叔。”
云初感激地接过碗,并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再次道谢,举止落落大方,不见寻常村姑的畏缩。
就在这时,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
几匹高头大马停在茶棚外,马上是几个穿着绸缎、神色倨傲的家丁。
为首一人目光扫过茶棚,立刻锁定了云初,厉声喝道:
“在那里!抓住她!别让这死丫头跑了!”
是镇上张员外家的人追来了!
云初脸色一沉,手中的茶碗稳稳放下,眼神锐利地扫过冲进来的家丁,迅速判断形势。
硬拼不行,只能智取或再次逃跑!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茶棚后方,寻找退路。
“站住!”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首奔云初。茶棚老板吓得躲到了一边,不敢出声。
眼看云初就要被抓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何人,竟敢强抢民女?!”
一个清朗,却带着明显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之意声音响起。
是那个白面书生夜宸!
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云初和那些家丁之间。
他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僵硬,脸色苍白,但望向家丁的眼神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勇气,尤其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云初那镇定(在他看来是强装镇定)的身影时,那份想要保护她的念头竟压过了恐惧。
家丁头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
“哪里来的穷酸书生,也敢管我们张员外家的事?滚开!否则连你一块打!”
夜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圣……圣人有云,仁者爱人!强逼婚姻,非仁非义之举!我……我辈读书人,见之不公,岂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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