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团长,刘志刚呢?我家男人呢?”一个穿着青布衫的女人跑过来,抓住冯伟的胳膊,她的手冰凉,指甲几乎要嵌进冯伟的肉里,“你跟我说啊,他是不是出事了?”
冯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祈求,可他没办法撒谎。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羽毛:“刘志刚……他牺牲了。”
女人的手猛地松了,她往后退了两步,眼神空洞地看着冯伟,像是没听清。旁边的人想扶她,她却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越来越大:“我的男人啊!你怎么就走了?孩子还等着你来教他写字呢!”
这一声哭,像是打开了闸门。旁边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抓住狗娃的手——她是柱子的娘,柱子平时跟狗娃从小一起训练,出发前还跟她说“娘,有狗娃守着家,我放心”。“狗娃,我家柱子呢?
狗娃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扶住老太太摇晃的身子,声音哑得厉害:“大娘,柱子哥他……他在岳御寺,没回来。”他不敢说“牺牲”,可这话里的意思,老太太听得明白。
“没回来……”老太太重复着这句话,突然身子一歪,狗娃赶紧稳稳扶住她,没让她摔倒。老太太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远处的山路,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流:“我的柱子,我苦命的柱子啊……”
哭声渐渐蔓延开来,整个黑松沟像是被泡在了泪水里。有人攥着亲人的旧物蹲在地上,有人靠在墙上抽泣,还有人抱着孩子,孩子不明所以地跟着哭,哭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狗娃扶着老太太,帮她擦了擦眼泪,又转身去扶其他情绪激动的老人——他是村里最壮的年轻人,现在不能倒下。
冯伟走到自家门口,木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见妻子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两个布偶——那是栋子和虎子小时候玩的,布偶的边角已经磨破了,她却揣在怀里。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头,看到冯伟,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可再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光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孩子们……”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走到冯伟跟前,声音发颤,“栋子和虎子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冯伟看着妻子的脸,她的头发白了不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这些年跟着他受了不少苦,可从来没抱怨过。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直到妻子的手碰到他的脸,他才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掉:“老婆子,孩子们……他们没了,都没了。”
“没了……”妻子重复着这两个字,身子晃了晃,冯伟赶紧扶住她。她看着冯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捶打着他的胸口:“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丢下娘走了!”
冯伟任由她捶打,自己也跟着哭,两个人相拥着,哭声在小屋里回荡。窗外的天越来越暗,原本飘着的雾气变成了细小的雨丝,一滴一滴落在窗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村口的空地上,刘花正忙着给贺峻霖换药。狗娃站在旁边,帮着递布条、烧热水,动作利索——他没学过医术,却知道帮衬着搭把手,不让自己闲着。陈三蹲在门板旁,小心翼翼地给贺峻霖清理伤口,眉头拧着:“伤口化脓了,得先把脓水挤出来,再敷上止血消炎的草药,不然会感染。”
刘花点点头,按住贺峻霖的腿,声音轻得像哄孩子:“峻霖,忍一忍,很快就好。”狗娃站在另一边,伸手轻轻按住贺峻霖的肩膀,怕他疼得乱动——贺叔以前总教他打枪,现在换他护着贺叔了。
贺峻霖突然哼了一声,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渗出冷汗。狗娃赶紧用袖子帮他擦了擦,声音放得更柔:“贺叔,别怕,有我们在呢,很快就不疼了。”
雨丝越来越密,渐渐变成了小雨,打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栓柱和王小英站在自家门口,看着忙碌的人群,唉声叹气。栓柱的腿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现在还没好利索,他拄着拐杖,看着狗娃帮着抬水、递东西,忍不住对王小英说:“这孩子,比咱们想的还稳当,没白让他留下。”
王小英点点头,转身进屋拿出一双新纳的布鞋:“等下给新辉送去,他那脚磨得不成样了,这鞋厚实,能舒服点。”又看了眼外面的雨,“这天也不凑趣,怕是要下大,得让狗娃把哨棚的顶再加固下,别漏雨。”
吴新辉坐在刘花家的门槛上,看着狗娃忙前忙后,心里暖得发疼。这孩子本该在战场上跟他们一起拼,却留在村里扛下了守家的担子。他想起刘志刚说的“守住家就是守住后路”,现在才明白,这后路,是狗娃这样的年轻人用肩膀扛起来的。
“狗娃,歇会儿吧,喝口水。”吴新辉叫住他,递过自己的水壶。狗娃接过,猛灌了几口,又递回去,擦了擦嘴:“不歇了,贺叔还没醒,我得再去看看哨棚——万一国民党的人过来,得早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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