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立一旁,仿佛只是背景的赵政,此时终于动了。他缓步上前,走到张平面前,蹲下身。他的动作依旧从容,青衫拂地,不染尘埃,与张平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涕泪交加的张平,语气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或者说,能决定命运)的力量:
“大人,”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抵御外侮。然,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如今城内惶惶,皆因群龙无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萧何、曹参、王陵,最后落回张平脸上,继续道:“为沛县计,为满城生灵计,亦为大人自身安危与身后清誉计……”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溪流,缓慢而坚定地流淌:
“不若……大人暂且将守城之责,托付于可靠之人?大人仍为我沛县县令,坐镇后方,安抚士绅,稳定民心。至于这守城御敌、调度兵马之权,便交由……合适之人全权处置。如此,既能应对当前危局,亦可保全大人体面,更可安沛县军民之心。此乃……万全之策。”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点明了交权的必要性,又给张平留足了脸面,将“夺权”包装成了“临危受命”和“为上官分忧”。
张平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里还顾得上分辨这话里的深意,只知道拼命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哭腔:“好!好!就依赵吏掾!就依赵吏掾!守城之责……全权……全权交由赵吏掾处置!本官……本官一概不管!一概不管了!”
他终于亲口说出了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之后,整个人彻底虚脱,瘫在地上,只剩下细微的抽泣。
萧何心中长舒一口气。
曹参嘴角咧开,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狩猎得手般的笑意。
王陵等人神色复杂,有轻松,也有对未来的隐忧,但更多的,是认清了现实。
赵政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无波。他并未去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张平,而是转向萧何与曹参,语气依旧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既如此,曹狱掾,按计划行事,控制四门,安抚士卒,严防奸细。”
“萧功曹,安民告示,可以张贴了。”
“王公,诸位乡老,安抚地方,稳定人心,便有劳了。”
命令清晰下达,权力的交接,在这一刻,于这间弥漫着恐惧与绝望气息的房间里,无声却彻底地完成了。
窗外,依旧阴云密布。但沛县的天,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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