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秘密基地里,星光仿佛还是昨夜的星光。
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顾初妤盘腿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京妙仪上次塞给她的小熊,小脑袋一点一点,听着京雪迎讲新的童话故事。
可她的注意力,总是不集中。
乌溜溜的小鹿眼,时不时就瞟向天窗下方,那条通往主宅的小径。
“雪迎姐姐,”她终于忍不住,小声打断,带着点奶气的困惑,“妙仪姐姐今天好慢呀。”
往常的周五下午,京妙仪早就该出现在这里了。
京雪迎合上故事书,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地落在顾初妤脸上,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妙仪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
她没说什么事。
但顾初妤敏感地察觉到,雪迎姐姐的笑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
小家伙“哦”了一声,低下头,无意识地抠着小熊的绒毛。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她习惯了京妙仪清冷却安稳的陪伴,哪怕对方只是坐在旁边看书,她也觉得特别安心。
现在少了那个人,连空气都好像变薄了。
……
京家主宅,二楼卧室。
京妙仪穿着剪裁合体的私立学校制服,深色西装外套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也越发显得那张小脸没什么血色。
她背脊挺得笔直,站在母亲的床前。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的中药气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妈,”她开口,声音是孩童特有的清亮,却压得极低,没什么起伏,“我放学了。”
京夫人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如今病中,眉宇间依旧残留着昔日的风韵,只是那双和京妙仪极为相似的凤眼,此刻显得有些黯淡,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
她努力牵起嘴角,想对女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却忍不住侧过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京妙仪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指甲轻轻掐住了掌心。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等着。
直到咳嗽声平息,她才上前一小步,端起床头柜上温着的清水,递过去。
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
京夫人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小口,缓过气,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妙仪……真是长大了。”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带着怜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和担忧。
“在学校……还好吗?”京夫人轻声问,呼吸仍有些急促,“初妤那孩子……没闹你吧?”
提到顾初妤,京妙仪清冷的眼底,才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像冰湖上掠过的一缕风。
“还好。”她言简意赅,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没闹。”
依旧是惜字如金。
京夫人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这已经是她愿意表达的全部。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想去摸摸女儿的黑发。
京妙仪下意识地微微偏头,避开了。
不是抗拒,更像是一种……不知如何应对亲昵的笨拙。
她的手还紧紧攥着西装裙的侧缝,泄露了心底并不平静的情绪。
京夫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缓缓收回,眼中的黯然更深了些。
“你去玩吧,”她重新躺好,闭上眼睛,语气带着疲惫,“不用总在这里守着妈妈。”
京妙仪站着没动。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转身,脚步很轻地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她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只是轻声说:“您好好休息。”
门被轻轻带上。
隔绝了室内令人窒息的药味,也隔绝了母亲压抑的咳嗽声。
京妙仪站在安静的走廊上,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慢慢垂下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站了很久。
直到陈叔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大小姐,”陈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顾小姐来了,在阁楼和雪迎小姐在一起。您……要过去吗?”
京妙仪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嗯。”
她应了一声,抬步往阁楼的方向走去。
步伐比平时更快一些。
……
阁楼里,顾初妤已经等得有些焦躁了。
她丢开小熊,爬到天窗边,整张脸几乎都要贴到玻璃上,眼巴巴地望着下面。
“雪迎姐姐,妙仪姐姐是不是生病了?”她扭过头,小脸上写满了担心,“就像我上次感冒一样,很难受,所以才不来?”
京雪迎看着小女孩纯真的担忧,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风雨,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承受的。
她温和地笑了笑,安抚道:“妙仪没事,她只是……有些事情要处理。”
正说着,阁楼入口的木梯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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