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渡的风变了。不再是湿冷的咸腥,而是裹着一股甜腻的腐臭,像变质的蜜,粘在皮肤上,渗进毛孔里,让人从骨头缝里泛起恶心。云疏惊鸿扶着岩壁站定,刚恢复些许的灵脉突然抽痛——不是腐生灾的浊灵侵蚀,而是一种更隐秘的力量,正顺着呼吸钻进她的心智,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她心底的烦躁与猜忌。
“小心呼吸。”她猛地按住胸口,声音发哑,“这是疫厄灾的‘蚀心瘴’——没有形态,没有颜色,却能放大人心底的恶念,让好人变疯,让疯子变恶。”
赤鳞刚想开口,就瞥见不远处的废墟里,两个穿着平民服饰的人正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另一个人则咬着他的胳膊,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眼里满是野兽般的凶光。“那是……普通村民?”他的声音发颤,之前面对腐兽都没这么心悸——腐兽是死物异变,可眼前的,是活生生的人在自相残杀。
青芜的脸色惨白如纸,她捂住嘴,才没吐出来。废墟更深处,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护着一个水囊。可没等她喘口气,三个男人就围了上去,他们的眼神浑浊,嘴里念叨着“水是我的”“孩子是累赘”,手里的石头已经举了起来。女人的尖叫划破天空,却很快被更粗重的喘息淹没——当石头落下时,孩子的哭声也断了。
“这就是疫厄灾?”青芜的声音带着哭腔,“比枯灵灾的灰、腐生灾的血雾更可怕……它杀的不是身体,是人心。”
云疏惊鸿点头,指尖凝起最后一丝灵枢之力,在三人周身罩了层淡蓝护盾——这护盾挡不住蚀心瘴,却能稍微延缓它的侵蚀。“墨魂霜魄说过,疫厄灾是三灾里最恶毒的一灾。蚀心瘴不会直接杀人,却会把人变成‘恶念的容器’:贪财的会为了一块饼杀人,慈爱的会为了自保抛弃孩子,讲义气的会为了活命出卖兄弟……到最后,人不再是人,是互相啃食的野兽。”
话音未落,废墟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呼喊。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穿着脉卫服饰的队伍正朝着这边冲来,他们的铠甲上沾着血,手里的刀还在滴着血,而他们追杀的,不是腐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孩子。
“是玄脉守阙的脉卫!”赤鳞的眼睛红了,他攥紧赤脉刀,就要冲出去,却被云疏惊鸿死死拉住。
“别去!”云疏惊鸿的声音带着决绝,“他们已经被蚀心瘴控住了,你现在出去,只会被他们当成猎物。而且……”她指向脉卫队伍的后方,“你看他们的首领。”
赤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脉卫首领的脸上,有一道和林九一模一样的淡紫抓痕——那是被浊灵气息侵蚀的印记。首领手里提着一个孩子,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而他的嘴角,竟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蚀心瘴加浊灵侵蚀,他们已经彻底疯了。”云疏惊鸿的灵脉又抽痛起来,护盾的光芒黯淡了几分,“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三灾封印阵的图纸,不是救这些人——救不过来的,除非能彻底净化疫厄灾的核心。”
青芜突然想起什么,她颤抖着掏出林九的探灵罗盘。此刻罗盘的盘面不再是淡绿灵光,而是泛着一层诡异的暗红,指针疯狂地转着,却在指向忘忧渡黑水的瞬间,猛地停住,针尖扎进盘面,划出一道血痕——那血痕的形状,竟和古脉封印阵的一角一模一样。
“图纸在忘忧渡的黑水里!”青芜惊喜地喊道,可下一秒,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可黑水里面有……”
“有浊灵核心。”云疏惊鸿接过罗盘,指尖抚过针尖划出的血痕,“还有林九没说完的秘密。我们必须进去。”
三人穿过废墟,往忘忧渡的方向走。越靠近黑水,周围的景象就越惨烈:街道上堆满了尸骨,有的尸骨还保持着互相撕咬的姿势,手指扣进对方的肉里;房屋烧得只剩骨架,里面传来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嘶吼,却很快就没了声息;甚至有几只野狗,正叼着人的手臂,在尸骨堆里穿梭。
“你看那里。”赤鳞突然指向左侧的高墙。墙上用鲜血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人吃人,能活!”字迹的末端,还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写字的人在最后一刻被人扑倒。
云疏惊鸿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她想起百年前林九从黑水里逃出来时,喊的“三灾灭世”——当时她以为灭世是天灾,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灭世,是人心的崩塌。当人不再把人当人,当善良被恶念吞噬,当信任变成最致命的武器,这人间,就成了炼狱。
就在这时,青芜突然停下脚步,她的眼神变得浑浊,手里的灵弓不自觉地抬了起来,对准了赤鳞的后背。“你手里的饼……为什么不分给我?”她的声音变得陌生,带着浓浓的猜忌,“你是不是想独吞?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
“青芜!你清醒点!”赤鳞猛地回头,他看到青芜眼底的红丝,知道是蚀心瘴起了作用。他立刻把手里的饼递过去,声音放柔,“我没要独吞,这是给你留的,你看,我还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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