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寡妇本人,则像是被这场风波抽走了大半精气神,又或许是那晚“操劳”过度留下的后遗症尚未完全消退,她变得沉默了不少,走路那点不自然的姿势虽然慢慢恢复了,但眼神里的那股子火辣辣的热切也黯淡了许多,见到廖奎多是低着头快步走过,偶尔目光接触,也是迅速闪开,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羞惭、失落和认命的情绪。这让廖奎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难免有点不是滋味——虽然是被设计的,但终究……唉,一笔糊涂账!
而另一个让廖奎有些挂心的人,张小花,却在答疑会后第二天,被她母亲以“外婆身子不大爽利,你去照看几天”为由,打发去了邻村的外婆家。这理由冠冕堂皇,但廖奎隐约觉得,这或许跟最近的流言有关。张小花的母亲,那个精明的农村妇女,大概是想让女儿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眼不见心不烦”。廖奎心里有些莫名的空落,却也无从说起,只能看着张家紧闭的院门,默默叹了口气。
少了张小花时不时送来的新鲜猪草或是几个野山药蛋,廖奎感觉生活中似乎缺了点什么,连带着去后山巡查都少了些意趣。不过,这种个人的小情绪,很快就被新的工作压力冲淡了。
春荒依旧严峻,代食品的供应虽然勉强接续上了,但长期缺乏油水和蛋白质,社员们普遍面色不佳,干活也提不起劲。这种状况自然也影响到了养猪场——人都吃不饱,哪有余力精细照顾猪?三号试验圈的猪崽死亡率下降速度再次放缓,像一头陷入泥潭的老牛,艰难地向前挪动,距离系统要求的15%以下,依旧差着那么一截让人焦虑的距离。
压力之下,廖奎不得不将更多精力投入到饲料的改进上。光靠公社配给的那点麸皮、豆渣和收集来的泔水,显然无法满足猪只,尤其是小猪崽的生长需求。他想到了之前陈卫红带来的那几页关于科学配比饲料的资料,以及她自己提到的一些想法。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太阳躲在薄云后面,有气无力地散发着白光。廖奎主动找到了正在知青点院子里,对着几盆不同配比的代食品样品做记录(试图找出最佳发酵条件)的陈卫红。
“陈卫红同志,”廖奎开门见山,“关于猪饲料配比,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能量和蛋白,具体该怎么算?”
陈卫红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象征着“学问”的眼镜,有些意外地看着廖奎。自从上次答疑会后,她对廖奎的观感改善了不少,觉得这个“土专家”至少是愿意接受新事物的。此刻见他主动来请教,心里那点“科学传播者”的责任感立刻被调动起来。
“廖奎同志,你问到了关键!”陈卫红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变得认真而热切,“我们现在喂猪,大多凭经验,有什么喂什么,缺乏科学的规划。实际上,猪在不同生长阶段,对能量和蛋白质的需求是不同的……”
她拿起粉笔,在充当黑板的一块破门板上,画起了简单的示意图,开始讲解起来:“比如,小猪崽长骨架,需要更多的蛋白质;而育肥期的猪,则需要更多的能量,也就是淀粉、糖分这类东西……我们可以把我们现有的饲料原料,大致归类,估算一下它们各自含有的能量和蛋白水平……”
陈卫红讲得投入,从“消化能”讲到“粗蛋白”,又从“氨基酸平衡”讲到“矿物质补充”。廖奎听得眉头紧锁,这些名词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但陈卫红试图表达的核心思想——根据不同需求,有针对性地搭配饲料——却与他祖传经验中“看猪下料”的模糊概念不谋而合,甚至更加清晰、有条理。
“……所以,我们不能只看猪吃了多少,还要看它吃进去了什么,能不能有效吸收。”陈卫红最后总结道,眼神灼灼地看着廖奎,“比如,我们能不能尝试把豆饼、麸皮、还有你们找来的那些优质猪草,甚至……嗯,如果可能的话,弄一点点鱼粉或者血粉,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这比单一喂食某一种,效果肯定要好!”
鱼粉?血粉?廖奎心里苦笑,这玩意儿在红星公社属于传说中的东西。但陈卫红前面提到的豆饼、麸皮、猪草搭配,却让他心中一动。
“猪草……也有不同。”廖奎沉吟着开口,试图将陈卫红的理论拉回现实,“有的猪草肯长膘,有的只是填肚子。比如,蒲公英、荠菜这类,猪吃了精神好;而灰灰菜、马齿苋,主要是充数。”
这是他多年来观察和张小花之前指点得出的经验。
陈卫红眼睛一亮:“对!这就是实践经验的宝贵之处!如果我们能把不同猪草的营养价值也大致评估出来,哪怕只是粗略地分个等级,然后结合豆饼、麸皮这些,不就能初步实现一个更优化的配比了吗?”
她越说越兴奋,立刻拿出纸笔,开始罗列目前能获取到的所有饲料原料:豆饼、麸皮、酒糟(极少)、食堂泔水、各种猪草、甚至包括处理过的橡子粉(少量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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