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天色擦黑。廖奎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院门外传来了王玲群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廖组长?在家不?”
廖奎头皮一麻,硬着头皮去开门。
王玲群挎着个篮子站在门外,脸上堆着笑,但眼神里却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廖组长,听说你明天要去县里培训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天,可得照顾好自己!”王玲群把篮子递过来,里面是几个白面馍馍和一小罐咸菜,“这点干粮你带着,穷家富路嘛!”
“王婶,这…这怎么好意思,公社给我发了补助…”廖奎推辞道。
“哎!跟婶还客气啥!”王玲群不由分说地把篮子塞进他手里,然后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廖组长啊,婶知道你现在是能人了,见的世面大了。但你可不能忘了本啊!咱们小花…那可是实心实意对你的好姑娘!你不在这些天,婶帮你看着她,保证不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她!”
她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是把刘淑芬当成了头号防范对象。
廖奎听得心里发苦,只能含糊地应着:“王婶,您费心了…我和小花…我们…”
“你们咋了?不是挺好的嘛!”王玲群打断他,自顾自地说,“等你培训回来,拿了地区的大奖,那更是前途无量!到时候,你跟小花的事,也该定下来了!婶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廖奎张了张嘴,看着王玲群那充满期盼和算计的眼神,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还能说什么呢?
好不容易送走了王玲群,廖奎看着院子里那两个女人送来的东西,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情感的泥潭,并没有因为他要暂时离开而变得清晰,反而似乎更加浑浊了。
这一夜,廖奎睡得并不踏实。既有对未知培训的紧张,也有对红星公社这一摊子人和事的挂念。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东方才泛起鱼肚白,空气中还带着清晨的凉意。廖奎背起简单的行囊,揣着公社给的钱、粮票和介绍信,踏着露水,走出了自家小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也不想再经历那种复杂的送别场面。技术小组的伙伴们,张小花,刘淑芬,王玲群…都还在睡梦中。
他独自一人,沿着那条熟悉的、通往公社外的黄土路,向着十几里外的长途汽车站走去。路两旁的杨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送行。
回头望了一眼在晨曦中显得宁静而模糊的红星公社轮廓,廖奎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转身,大步向前。
这一次,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独自出征。前方是未知的挑战,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是…暂时逃离情感漩涡的喘息之机。
他这条在红星公社小池塘里搅动起无数涟漪的土鱼,终于要游向更宽阔,也更凶险的江河了。
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廖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向前,没有退路。
通往县城的土路在车轮下颠簸延伸,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绿意盎然的农田。偶尔能看到公社的社员们在地里劳作,远远望去,像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植物汁液的气息,偶尔夹杂着远处村庄传来的几声犬吠,一切都充满了北方平原初夏的、略显燥热的生机。
廖奎坐在破旧长途汽车那硬邦邦的座位上,身体随着车辆的摇晃而摆动。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却不像这景色般平静。独自离家的新鲜感很快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取代。李主任的期望,公社的荣誉,还有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都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让他无法真正放松。
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远处终于出现了县城的轮廓——比红星公社密集得多的低矮房屋,几根冒着黑烟的烟囱,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建筑。汽车驶入县城汽车站,一股混合着煤烟、人潮和劣质汽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按照介绍信上的地址,廖奎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县农业局所在的那栋灰扑扑的三层小楼。小楼门口挂着白底黑字的牌子,进出的干部们都穿着中山装或工装,步履匆匆,神情严肃,带着一种公社里少见的、程式化的忙碌感。
在门卫处登记,查验介绍信,廖奎被指引到二楼的一间大会议室报到。推开会议室的门,一股热浪和嘈杂的人声立刻涌了出来。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二十多号人,大多是青壮年男性,也有几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经验丰富的老把式,甚至还有两位剪着齐耳短发、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同志。他们穿着各异,有的像廖奎一样是朴素的旧衣,有的则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或者工装,显示出不同的来历和境遇。
这些人,就是他从全县各个公社选拔上来的对手了。
廖奎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他找了个靠后的空位坐下,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环境扫描:高密度人群,竞争氛围初步形成。检测到多个潜在高威胁目标…开始初步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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