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奎知道,这是问价。他沉默地摇了摇头,伸出两根手指,然后指向对方——意思是用这些东西,换票。
那人沉吟了一下,似乎在评估价值。他再次看了看二锅头和土豆,终于,也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布包,快速打开一角,让廖奎瞥了一眼。
借着极其微弱的星光,廖奎看到里面是几张叠在一起的、颜色各异的票证。他眼力极好,瞬间辨认出其中有几张珍贵的全国通用粮票,面额不大,但胜在流通广;还有几张本地的副食票和少量的工业券。
值了!廖奎心中一定。他没有犹豫,微微点了点头。
交易在瞬间完成。两人迅速交换了手中的物品,各自将东西塞进怀里,然后如同从不认识的陌生人,立刻转身,向着不同的方向,快步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在转身离开的刹那,廖奎超乎常人的听力捕捉到了旁边另一处短暂交易中传来的、被寒风撕扯得断断续续的低语:
“……想家了……信都寄不出去……”
“……那边(劳改队)更惨……听说……”
仅仅是几个零碎的词语,“想家”、“劳改队”、“更惨”,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廖奎的心底。他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几分,迅速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回程的路上,他更加小心,再次凭借【初级环境隐匿术】和特种兵的潜伏技巧,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另一支巡逻队,安全返回了土坯房附近。
在确认四周绝对安全后,他才如同卸下千斤重担,闪身进入屋内,然后立刻进入了【幸福小屋】。
“奎哥!”一直焦急等待的谢薇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完好无损,才长长松了口气。
廖奎摘下围巾,露出有些苍白却带着一丝兴奋的脸。他将怀里那个小布包拿出来,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五张半市斤的全国粮票,三张本市的副食票,还有两张小小的工业券。数量不多,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珍贵。
“换到了。”廖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用了一小瓶酒和几斤土豆。”
他简单讲述了过程,尤其是听到的那些碎片信息。
“劳改队更惨……”谢薇重复着这句话,脸色白了白,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这意味着父母的处境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有了这些票,尤其是全国粮票,我们就能慢慢把空间里的一些东西‘洗白’一部分了。”廖奎将票证小心收好。
这次暗夜的交易,虽然风险巨大,但总算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他们用系统里相对不起眼的物资,换来了在现实世界中至关重要的“通行证”。然而,黑市的险恶和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让他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前路的艰难与环境的残酷。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他们必须更加小心地守护这点微弱的光亮,在北大荒漫长的寒冬里,继续挣扎前行。
严寒与物资短缺的阴影,如同挥之不去的浓雾,笼罩着第七农场的每一个角落。在这种压抑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场部的大喇叭再次响起,通知召开全体“忆苦思甜”大会。
依旧是那个空旷的场部大院,依旧是那个简陋的木台子。只是台下的人群,比上一次更加沉默,脸上的菜色也更重了几分。人们裹着所能找到的最厚的衣物,像一个个臃肿的、瑟缩的影子,在寒风中机械地聚集。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灰蒙蒙的雾,每个人的眼神都缺乏光彩,带着一种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麻木,以及对未来的茫然。
廖奎和谢薇随着人流来到会场,找了一个靠后、不引人注意的位置站定。冰冷的空气仿佛能冻结血液,两人和其他人一样,不停地跺着脚,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谢薇的手藏在厚厚的棉手套里,悄悄握住了廖奎的手,寻求着一点支撑和温暖。
杨场长和其他几位场部领导依旧坐在台上,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大会的主持人换了一位嗓门洪亮、表情激愤的政工干部。
“同志们!职工家属们!”政工干部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放大,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失真,却依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在当前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我们更要牢记阶级苦,不忘血泪仇!要时刻警惕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
他的开场白引来一阵稀稀落落、近乎敷衍的掌声。
接着,是事先安排好的“诉苦”环节。一位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的老农工被请上台,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颤抖的声音,讲述起旧社会给地主扛活时遭受的非人待遇,吃不饱穿不暖,动辄被打骂的悲惨经历。
“……那年冬天,雪比现在还大,俺娘病得快死了,想喝口热粥,东家连口馊饭都不给……俺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农工说着,声音哽咽,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笑纹滑落,在冻得发紫的脸上很快凝结成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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