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紧锣密鼓的准备中,又滑过去几日。那份来自父亲的决绝留言,像一块冰冷的铁烙在两人心头,却也彻底坚定了他们破釜沉舟的意志。虚拟训练空间中,针对河堤地形的潜入、接近、控制、转移流程,已经被演练了无数遍,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甚至模拟了父母可能出现的激烈抗拒场景。
但所有的推演和准备,都建立在一个最关键的前提上——那个确切的时间窗口。
廖奎深知,必须尽快确认。他无法再频繁以“饲料考察”为由进山,那样容易引人怀疑。他将目光投向了看似沉寂、实则关系网仍在的周申。
周申自名单风波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干活依旧卖力,只是眼神里少了以往的光彩,多了几分认命般的灰暗。廖奎没有直接询问,那太危险。他选择了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在畜牧科后院铡草的时候,状似无意地跟周申闲聊。
“眼看这天越来越暖,化冻彻底了,听说今年春汛可能不小。”廖奎一边用力压下铡刀,一边说道。
周申默默地将草料送入铡口,嗯了一声。
廖奎继续道:“场里肯定得组织人手加固河堤吧?也不知道咱们场负责哪段,到时候别影响咱们饲料运输。”
周申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低声道:“河堤的事……场部后勤那边应该早有安排吧。”
廖奎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迟疑,心中微动,但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叹了口气:“是啊,估计劳改队那边也得抽调不少人,那可是重体力活。”
听到“劳改队”三个字,周申的头更低了低,他飞快地抬眼瞥了廖奎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是含糊地应道:“嗯,都是辛苦活。”
这次短暂的交谈似乎没有获得任何有效信息。但廖奎没有放弃,他相信周申的敏感和那份残存的情谊。
果然,两天后,一次下工的路上,周申刻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廖奎身边。周围人声嘈杂,没人注意他们。
周申目视前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确凿无疑的肯定:
“廖哥……后勤那边,已经在准备干粮和工具了。西山那边……十天后,黑水河段,三天。”
他说完这几个关键词,立刻加快了脚步,混入了前面的人群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廖奎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十天倒计时,如同在耳边轰鸣的警钟。拿到周申冒着风险传递出的关键情报后,廖奎没有丝毫耽搁。次日一早,他便再次找到了张振山。
“科长,还有个事。”廖奎脸上带着技术员特有的专注,“之前进山考察饲料,也顺便留意了下水源。咱们猪号和马号用水量大,开春后溪流水量虽然上来了,但水质泥沙多了些,长远看对牲口肠胃不好。我打听过,乌苏里江的支流,黑水河那段,水质清冽,源头是山泉水。我想趁着这几天天气还行,亲自去勘察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未来引水,或者至少确定个优质水源地,必要时可以去取水。”
这个理由,建立在之前“饲料考察”的铺垫之上,合情合理,且显得他凡事都想在前面,一心为公。寻找优质水源,在任何农场都是正经的生产任务。
张振山正被春耕和即将到来的“思想改造队”弄得焦头烂额,闻言也没多想,只觉得廖奎这小伙子确实肯钻肯干,挥挥手便准了:“去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注意安全,那地方靠近边境,情况复杂。”
“明白!”廖奎应声,转身离开时,眼神锐利。
他没有回土坯房,而是直接找了个僻静处,心念集中——
下一刻,周遭景物瞬间变幻,土坯房的阴冷潮湿被一种带着水汽的、更显开阔的清冷空气所取代。他已然站在了曙光农场西侧河道,那块他早已预设好的隐蔽坐标点。
没有丝毫停留,他立刻辨认方向,朝着上游,也就是黑水河段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凭借对地图的记忆和【基础植物辨识】、【环境适应】等技能的辅助,在河岸边的林地、滩涂和起伏的丘陵间穿行。
这里的地貌与第七农场周边又有不同,河道更宽,水流因为汇集了更多支流而显得更加湍急,岸边多是砂石和冲刷下来的卵石,林木也更加茂密幽深。
足足跋涉了大半天,根据地图标示和地形特征,他终于抵达了目标区域——黑水河段。
他没有贸然靠近可能有人活动的区域,而是选择了一处距离预设劳改队劳动地点尚有一段距离,但视野极佳的高地。这里林木茂密,足以提供完美的隐蔽。
他趴伏下来,从怀里取出那架经过伪装的军用望远镜,调整焦距,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观察目标河段。
镜头里,黑水河如同它的名字,水流呈现一种深邃的墨绿色,在有些河段显得平缓,但在几处明显的弯道和狭窄处,则水流湍急,冲刷着土质的河岸,卷起浑浊的泡沫。河岸一侧是相对平缓的滩涂,另一侧则是陡峭的、泥土和岩石混合的坡地,上面生长着茂密的灌木和桦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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