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咆哮根本不是耳朵听见的。
是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颤。任天齐整个人被按在冰棺上,像挨了一记无形的重锤,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喉头一甜,淡金色的血沫子呛出来,溅在幽蓝的玄冰棺盖上,“滋啦”一声就凝成了冰渣子,硌得他脸生疼。脑袋里嗡鸣一片,刚被母亲暖回来的那点清醒,瞬间被搅成了浆糊,几粒橘金星尘在识海里乱撞,光芒跟快断气的油灯似的,明灭不定。
“呃……”他喉咙里滚出半声闷哼,牙齿咬得死紧,牙龈都渗出血腥味。右腕上那截幼苗根须猛地一抽,传递过来的不再是虚弱,是针扎似的锐痛,断口处那点金属光泽都黯淡了,仿佛被那咆哮声里的死寂给污了。
身下的冰棺抖得像筛糠。透过模糊的视线,任天齐死死盯着棺内——苏璃霜眉心那点好不容易稳住的灵光,又开始疯狂闪,比刚才还急、还乱,像风中残烛,随时要灭。那道被母亲强行冻住的灰蓝裂痕边缘,又有死灰的败色悄悄爬出来,丝丝缕缕的冰蓝雾气,正从裂缝里漏出去!
更要命的是那块惨白骨片。上面蛛网般的冰裂纹隙里,暗青色的污秽像活过来的蚯蚓,疯狂扭动,贪婪地吮吸着漏出去的冰魄雾气。每吸一口,骨片就涨大一分,散出的那股子腐烂淤泥般的死寂味儿就浓一分,熏得任天齐脑仁针扎似的疼。
“操!”任天齐脑子里就剩这一个字。刚放下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堵得他喘不上气。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王座之上。
母亲!
覆盖任清晏身躯的那层薄冰,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细密的“咔咔”声不绝于耳,听得人牙酸。她刚刚点出“补天路”三字的右手食指,指尖的冰晶彻底崩碎,露出了底下玉石般的肌肤——可那肌肤上,竟也爬着几道细小的、渗着淡金色液体的裂口!那淡金色,和他吐出的血沫子,一模一样!
归墟锁链在她左腕上疯了!漆黑如墨的链子暴涨、扭曲,粗了一圈不止,无数张痛苦到极致、怨毒到癫狂的灵魂面孔在沸腾的黑气里翻滚、尖啸,那无声的嚎叫直往人脑子里钻。一股比之前蛇窟投影阴毒百倍、纯粹百倍的死寂洪流,顺着锁链狠狠撞向王座上的身影!
“嗡——!”
整个寒渊境的空间都狠狠一沉!任天齐感觉像被无形的巨手摁进了冰海里,胸口憋得快要炸开,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冻僵前奔涌的轰鸣。身下的冰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棺盖表面,以他左手压着的那块玄冰碎片为中心,“咔嚓”一声,崩开一道新的细纹!
母亲点出的那三个幽蓝光字——“补天路”,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剧烈闪烁,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字迹边缘都开始模糊、消散!
任天齐眼都红了。不能这么下去!母亲在拼命,苏璃霜在等死!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被冻得麻木僵硬的右臂爆发出最后一股蛮力,五指死死抠住冰棺边缘凸起的棱角,指甲瞬间翻裂,淡金色的血混着冰渣子糊了一片。他借着这股劲儿,上半身硬生生从棺盖上撑起!
这个动作,让他离那悬浮的王座更近了几分。
也让他看清了母亲此刻的样子。
覆盖她容颜的薄冰裂痕更多了,冰晶下,那双似乎永远闭着的眼睛,眼睑的位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滴凝滞的冰蓝色液体,如同最纯净的玄冰精髓,从那颤动的眼睑缝隙中,极其缓慢地渗出。
那不是泪。
是高度凝练、压缩到极致的冰魄本源!蕴含着母亲最后守护意志的力量!
那滴冰蓝的“泪”,沉重得仿佛能压塌空间,无声无息地坠落。它穿过死寂咆哮掀起的无形狂澜,无视了沸腾污秽的归墟锁链,带着一种穿透一切阻碍的决绝,径直落向下方的任天齐。
速度不快,却带着宿命般的轨迹。
任天齐忘了呼吸,忘了剧痛,瞳孔里只剩下那一点不断放大的、纯粹的冰蓝。
“噗。”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冰蓝的泪滴,正中任天齐的眉心!
接触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只有一股冰河决堤般的浩瀚信息,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悲怆与跨越万古的温柔守护,狠狠撞进了他的识海!
“轰——!”
任天齐的脑子炸了!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声音、浩瀚古老的意志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意识里奔涌冲撞!
他“看”到:一片混沌初开、星云旋转的浩瀚虚空,一株顶天立地、枝叶贯通三界的巨树虚影巍然矗立,散发着滋养万物的磅礴生机——通天神树!真正的、完整的模样!
他“听”到:一个温婉却带着无尽疲惫的女声在低语,声音仿佛穿透万载寒冰传来:“…天齐…吾儿…通天非树…补天非石…路在…众生愿力…薪火相传…守心…” 是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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