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死寂,伴随着灰色雾气的涌入,瞬间吞没了帐篷。
火塘中的火焰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骤然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摇曳的暗红色余烬,勉强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阴冷与潮湿。光线变得极其晦暗,帐篷内的一切都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纱,轮廓模糊,扭曲不定。
那并非简单的雾气。
任天齐维持着与大地脉搏那丝微弱的连接,能清晰地“听”到——这弥漫的灰雾本身,就在发出一种极其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这嗡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压迫感,如同沉重的磨盘,缓缓碾压着意识,诱使着生灵放弃思考,沉入永恒的死寂。
更可怕的是,雾气中蕴含着一种阴寒的侵蚀力。它们无孔不入,试图钻入任天齐残破的幼苗本体,与那些尚未清除的暗绿色怨毒里应外合,彻底冻结他残存的生机。
滋滋…
淡黄色的地脉光晕与灰雾接触,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光晕剧烈波动,勉力将绝大多数灰雾阻隔在外。但依旧有一丝丝极其阴冷的寒气穿透进来,缠绕在他的枝叶和根须上。
冰冷刺骨!仿佛被浸透了阴寒井水的蛛丝层层包裹,不断地带走本就不多的热量,带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僵直感与麻木感。
任天齐全力运转着那点核心本源,地脉精气源源不断地被引来,对抗着灰雾的侵蚀。但这过程对他的心神和本就脆弱的身体都是巨大的负担。他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断。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他尝试着,将一丝地脉精气引导向火塘。
那点暗红色的余烬接触到这丝精纯的大地气息,猛地跳跃了一下,火光明亮了一瞬,驱散了尺许范围内的灰雾,带来一丝短暂的温暖。
有效!但这消耗太大了!他引来的地脉精气本就不多,用于自身疗伤尚且捉襟见肘,根本无法长时间支撑火塘。
就在他权衡之际——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婴儿哭泣般的呜咽声,穿透了灰雾的低沉嗡鸣,隐隐约约地从帐篷外传来。
这声音带着一种纯粹的恐惧与无助,在这死寂的、充满压迫的环境下,显得格外刺耳。
还有别人在外面!可能是来不及躲避的黑齿部族人,甚至是…孩子?
任天齐的心猛地一紧。鸦公前去救援西边瘴眼的人,营地必然空虚…
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更加惊恐,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不能再犹豫了!
任天齐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他强行分出更多的心神,不再将地脉精气全部用于对抗自身寒意和磨灭怨毒,而是将其更多地引导出来,并非注入火塘,而是尝试着…以其为核心,模仿之前鸦公敲响战鼓时的那种韵律!
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沉凝的震动,以他幼苗本体为核心,缓缓荡开。
这震动远不如祖灵战鼓那般苍凉霸道,却带着一种同样源自大地深处的厚重与庇护之意。
效果立竿见影!
以他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的灰雾像是被无形的壁垒推开,浓度明显下降!那低沉的、压迫神魂的嗡鸣声也减弱了大半。缠绕在他身上的阴寒僵直感顿时一轻。
而帐篷外那惊恐的呜咽声,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安心的震动,停顿了一瞬。
但代价是巨大的!失去了足够的地脉精气护持,那些盘踞的暗绿色怨毒立刻疯狂反扑,剧痛再次席卷而来!同时,更多的灰雾感受到这“挑衅”,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不断冲击着他这小小的“庇护所”,让那沉凝的震动波纹变得摇摇欲坠。
他这是在饮鸩止渴!
任天齐意识几乎被撕裂般的痛苦和维持震动的巨大消耗所淹没。但他死死撑住,那声微弱的、模仿战鼓的震动,断断续续,却坚持不懈地向外传递。
呜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迟疑,正小心翼翼地…朝着帐篷的方向挪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任天齐在心中呐喊,幼苗本体因为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新生的淡金色脉络再次浮现出裂痕。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
一种粘稠的、湿滑的,仿佛什么软体动物在淤泥表面爬行的怪异声响,混在了呜咽声和灰雾的嗡鸣中,由远及近。
这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滑腻感,听到就让人头皮发麻。
呜咽声瞬间变成了极度恐惧的尖叫!
任天齐心中警铃大作!有东西被吸引过来了!而且是冲着那孩子去的!
他猛地将震荡范围向外扩张了少许!
嗡!
灰雾被逼退,隐约照出了帐篷入口处的一小片区域。
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脸上涂着药泥的黑齿部幼童,正瘫坐在门口的淤泥里,吓得浑身发抖,连哭泣都忘了。而在幼童前方不足一丈处,灰雾翻涌,一条足有成人手臂粗细、通体呈灰败色、表面布满粘液和吸盘的、类似巨型蠕虫般的生物,正从雾气中缓缓探出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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