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的血战暂歇,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味却愈发浓重,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残破的壁垒上下,尸骸枕藉,断戟折箭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疲惫不堪的军士们倚着冰冷的墙垛,或包扎伤口,或和衣而卧,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鼾声与压抑的呻吟交织,更添几分悲凉。
林凡没有休息,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在徐凡的护卫下,巡视着防线。每一步踏出,都能感受到脚下泥土被鲜血浸透后那令人不适的粘稠。看着那些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庞上刻满的恐惧与麻木,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蔡瑁可能与曹操秘密接触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战略布局中,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局势,更添一分致命的变数。
“军师,张武将军那边……”徐凡低声询问,脸上带着担忧。昨夜林凡下令让张武不必撤回,其意图险峻,他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深思。
林凡目光投向南方那被晨雾笼罩的、属于襄阳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古井:“告诉他,就地隐匿,化整为零。他的任务变了,不再是佯动扰敌,而是……盯死从襄阳通往叶城的每一条可能的小路,尤其是那些连我们都未必清楚的隐秘路径。若发现疑似曹军使者,或蔡瑁派出的联络人员……”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不惜代价,截杀!我要让蔡瑁的降表,变成一张永远送不出去的废纸!”
这是釜底抽薪之策,也是无奈之下的疯狂赌博。一旦事泄,等于同时与曹操和蔡瑁彻底撕破脸,南阳将再无转圜余地。徐凡心中一凛,肃然领命,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传令兵,携带密令,冒险绕道前往张武可能的藏身区域。
安排完这步险棋,林凡回到临时搭建的、四面透风的中军帐内。石韬的信件就摊在简陋的木案上,旁边是标注着敌我态势的粗糙地图。北有曹仁饿虎伺机反扑,南有蔡瑁蠢蠢欲动欲卖州求荣,西有诸葛亮与关羽行踪莫测,东面……则是广袤却态度不明的江东。
“四面楚歌,莫过于此。”林凡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苦笑着自语。他试图从这纷乱如麻的局势中,理出一条生路,但每一条思路的尽头,似乎都是悬崖。
就在他心力交瘁之际,帐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徐凡带着一名身着普通百姓麻衣、风尘仆仆、面容精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这人虽然作农夫打扮,但眼神锐利,步履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军旅气息。
“军师,此人自称从新野而来,受人所托,定要亲手将此物交予您。”徐凡说着,递过来一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青布包裹。
林凡心中一动,接过包裹,入手颇沉。他挥手让徐凡暂退帐外警戒,只留下那送信之人。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缓缓开口:“何人托你前来?”
那年轻人不卑不亢,行了一礼,低声道:“回禀林军师,小人受我家军师所遣。我家军师言,林军师此刻必是忧心北面曹公(曹仁)之兵锋,南面蔡氏之反复,特命小人星夜兼程,送来此物,或可助林军师暂解燃眉之急。”他言语谨慎,并未直接点出“诸葛亮”之名,但“我家军师”四字,在此刻的荆北,指向已无比明确。
诸葛亮!他竟然在这个关头,派人送东西来?是示威?是嘲讽?还是……真的有意相助?
林凡压下心中的惊疑,小心翼翼地解开青布包裹。里面并无书信,只有三样东西:一枚造型古拙、触手冰凉的玄色虎符;一幅绘制在韧性极佳绢帛上的、极为精细的、标注着叶城至博望坡之间山川地势、包括数条极其隐秘小径的地图,其中一条小路,甚至用朱砂特意标出,蜿蜒指向曹仁大营侧后一处看似不起眼的缓坡;最后,则是一个密封的锦囊,囊口以火漆封缄,漆上隐约可见一个八卦印记。
林凡的目光首先被那地图吸引,尤其是那条朱砂小径。他对比着自己脑中和之前斥候探查的信息,发现这条小路确实存在,而且极有可能避开曹军的主要哨卡,直插其软肋!若运用得当,简直是一把插入敌人肋骨的尖刀!
他强忍着立刻研究地图的冲动,拿起那枚虎符,入手沉实,纹路清晰,绝非仿造。这虎符形制并非南阳或荆州所有,倒像是……司隶地区某些郡县兵的旧制?诸葛亮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又有何深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锦囊上。囊身用普通的青锦制成,并无特别,唯有那八卦火漆,透着一丝神秘。锦囊旁还有一小卷附着的素帛,上面用清隽飘逸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局势若危,曹军急攻,可开此囊。然开则计行,再无转圜,慎之。”
林凡拿着锦囊,感觉重若千钧。诸葛亮这是什么意思?送来关键的舆图和不明所以的虎符,又留下一个看似能解危局,却警告“再无转圜”的锦囊?他是真心相助,还是布下了一个更深的局?这锦囊之中,究竟是破敌良策,还是……催命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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