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着陆的震动把我从浅眠中惊醒。
十八年过去了,我终于回到了这个我拼命逃离的地方。
“女士,您需要帮忙拿行李吗?”空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问道。
我摇摇头,指尖用力掐进掌心:“不用了,谢谢。”
我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一杯能麻痹神经的烈酒,或是一份能彻底抹掉过去的解药。
取行李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接机人群——人群中站着一个高挑清瘦的少年,手里举着一块简单的纸牌,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我的名字——“许梦宁”。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却莫名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几个小姑娘正偷偷用手机拍他。
我拉着行李箱朝他走近,就在我离他还有几步远时,少年抬起头——那一瞬间,我的呼吸猛地一滞,连脚步都下意识地停住了。
他有着与我极其相似的眼睛和唇形,但那挺拔的鼻梁和下颌线条……我不知道它们来自哪里。
十八年前那个醉酒的夜晚,记忆始终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
我只记得霓虹灯光和陌生男人的轮廓,以及醒来后的恐慌。
“您是许梦宁女士?”少年先开了口,声音清澈却带着一丝奇怪的磁性。
我定了定神:“是的,你是……”
“我是周姨派来接您的,我叫许冉。”他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不像是来接一个陌生人的普通司机。
周姨是我母亲的老友,也是这些年来,默默替我“代管”烂摊子的人。
当年我生下孩子后,就把他丢给了父母,自己攥着一张机票逃到了国外读书。
父母三年前车祸去世后,周姨接手了“照顾”那孩子的事宜。
而眼前这个站在我面前,让我几乎移不开视线的少年,理论上,应该就是我的儿子。
“车在外面。”许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他自然地接过我手中行李箱的拉杆,手指在不经意间擦过我的手背。
一阵奇怪的战栗顺着我的脊柱爬上来,让我猛地抽回手,莫名心慌。
去周姨家的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开车的许冉。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勾勒出柔和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轮廓。
我荒谬地感到一丝骄傲——我居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好看的孩子,尽管我从未想要他。
“您在看我。”他突然开口,视线依旧落在前方的道路上,没有转头。
我慌忙找了个借口:“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年轻,不像已经会开车的样子。”
他轻笑:“我上个月刚满十八岁,驾照也是刚拿到的,也算周姨送我的成年礼物。”
十八岁,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没错,就是他。
“周姨说,你刚高考完?”我试探着问,想让气氛稍微轻松一些。
“嗯,成绩还不错,应该能上本市的重点大学。”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这样我就能继续照顾老宅了。”
老宅,那是我父母留下的房子,也是我生下他后住过短短三个月的地方。
“您会在这里长住吗?”他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
“还不确定,可能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我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飘忽——我在撒谎。
不久前,我在国外的工作丢了,租的公寓也因为付不起房租退了租,除了回来面对过去,我无处可去。
许冉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路面。
可我却注意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关节微微泛白,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到了周姨家,晚餐的气氛尴尬得几乎让人窒息。
“所以啊,冉冉这孩子一直照顾着老宅,真是个好孩子,”周姨拍着许冉的手,然后转向我,“比你强多了,梦宁。十八年都不回来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我低下头,攥着筷子戳着盘子里的排骨。
许冉——他们叫他“冉冉”——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仿佛我们此刻讨论的人不是他。
“冉冉成绩好,长得帅,学校里好多小姑娘追呢!”周姨继续唠叨,“但他一个都看不上,说是要专心学习。哎,你说这孩子像谁呢……”
我猛地端起面前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不像我,他肯定不像我,我是个自私的逃兵,而他却完美得令人不安。
饭后,周姨让许冉送我回老宅 “熟悉熟悉环境”。
我本想拒绝,可刚才喝的红酒让我的脑子有些迟钝,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车子行驶在那条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了。
“您不舒服吗?”许冉问,声音里带着关切,“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什么,只是有点晕车。”我又一次撒谎,伸手摇下车窗。
夏夜的风立刻涌进车厢,带着郊外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快到了。”他轻声说,车速也放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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