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把天幕压得极低,连最亮的那颗启明星都藏得干干净净,只有风裹着山间的寒气,在黑黢黢的林子里撞出细碎的声响。项尘蹲在一块覆满青苔的巨石上,指尖捏着片刚摘的阔叶,叶片上的夜露顺着指缝滑进袖口,凉得人一激灵——可他半点没动,目光像淬了冷的刀锋,直直锁着前方那片隐在夜色里的轮廓。
那就是烛龙殿。
从这里望过去,只能看见殿宇顶端翘角上挂着的铜铃,铃身裹着厚厚的黑锈,风一吹也只敢发出闷沉沉的“嗡”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项尘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兽皮袋,袋里装着驱蛊花的粉末,指尖触到袋口粗糙的麻绳时,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是禾苗,她手里攥着束刚采的“醒神草”,草叶上的白绒毛在月光下泛着淡银的光。
“都准备好了?”项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站在他身侧的禾苗能听见。
禾苗点头,把醒神草往他面前递了递:“刚给弟兄们分完香囊,每个里面都混了这草,还有你说的苍术和艾草,闻着冲得很,应该能压得住蛊虫的迷魂气。”她顿了顿,又指了指林子深处,“小五他们去探路了,刚才传回来消息,殿外那层巫蛊阵比咱们想的大,石柱排得跟迷宫似的,最外层的草里都爬着蛊虫。”
项尘接过那株醒神草,凑到鼻尖闻了闻——辛辣的气味直冲脑门,瞬间把刚才风里带的腻意冲散了大半。他记得上次在苗疆见巫蛊阵时,阵里的蛊虫能顺着人的呼吸钻进喉咙,这次烛龙殿的阵仗,怕是比那时更凶。
“让小五他们撤回来,别硬闯。”项尘把草揣进怀里,站起身时,腰间的佩刀“噌”地蹭过石面,在夜里划出一道冷光,“咱们按原计划来,分批进,先破阵,再冲殿。”
话音刚落,林子里就传来三声短促的哨音——是小五的信号,安全撤回的意思。项尘抬手打了个手势,藏在林子里的队伍立刻动了起来:三十多个弟兄,都是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柄短刀,背上背着箭囊,脚步轻得像猫,连踩在落叶上都只发出“沙沙”的轻响。
走在队尾的是老周,他年纪最大,手上却最巧,这次的草药香囊和驱蛊花粉末罐都是他做的。路过项尘身边时,老周往他手里塞了个巴掌大的陶罐,罐口塞着棉布:“头儿,这罐粉末我多掺了点‘焚蛊藤’的灰,烧起来烟更浓,对付那些小虫子管用。”
项尘捏了捏陶罐,罐壁温温的,能感觉到里面粉末的细腻。他冲老周点了点头,刚要迈步,就听见前面的小五低喝一声:“停!”
所有人瞬间定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项尘顺着小五指的方向看过去——前面的林子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地,地上竖着几十根一人多高的石柱,石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纹路里渗着黑褐色的东西,凑近了能看见那东西在慢慢蠕动,像是凝固的血又活了过来。
更怪的是空气里的味道。
刚才还只有山间寒气的风,这会儿突然裹了股甜香,不是花蜜的甜,是那种发腻的、像糖放久了发酵的甜,闻多了让人头晕,连眼皮都发沉。项尘立刻摸出怀里的醒神草,咬了一口——辛辣的味道从舌尖窜到太阳穴,他猛地晃了晃头,冲身后喊:“都把香囊拿出来,捂紧口鼻!别吸太多甜气!”
弟兄们赶紧照做,粗布香囊里的草药味一下子散开来,艾草的苦、苍术的辛,总算把那股甜香压下去不少。可项尘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巫蛊阵里的迷魂气是跟着蛊虫走的,只要蛊虫还在,这甜香就散不了。
他蹲下身,指尖戳了戳石柱旁边的草——草叶是暗绿色的,摸上去黏糊糊的,指尖刚碰到,就看见草叶底下钻出来一只细如发丝的虫子,虫子通体透明,只有脑袋是红色的,正顺着草茎往上爬,像是要往他的指尖凑。
“是‘红线蛊’。”禾苗突然开口,她的声音里带着点紧张,“这虫子能顺着人的汗毛孔钻进去,一旦进去了,就会往脑子里爬,到时候人就会跟疯了似的,见人就咬。”
项尘没说话,只是把那只红线蛊挑到地上,用脚尖碾了碾——虫子“啪”地一声爆了,溅出一点暗红色的汁液,那汁液落在地上,连泥土都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烧着了。
“看来这阵里的蛊虫,比苗疆的更毒。”项尘站起身,从腰间解下老周给的陶罐,拔掉罐口的棉布,里面的驱蛊花粉末是金黄色的,在月光下泛着细闪,“禾苗,一会儿我点燃粉末,你用藤蔓缠住石柱,能弄倒几根是几根——咱们不用破整个阵,只要打开个缺口就行。”
禾苗点头,指尖已经开始掐诀,她的指尖泛着淡绿的光,那是催生藤蔓的征兆。项尘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咔嗒”一声吹亮——橘红色的火苗在黑夜里晃了晃,他把火折子凑到陶罐口,刚碰到粉末,就听见“呼”的一声,金红色的火星一下子窜了起来,粉末顺着火星散开,变成一团浓密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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