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长春的绿皮火车在旷野上吭哧前行,车轮与铁轨撞击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王清阳靠窗坐着,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村庄,最终逐渐被连绵的厂房、高耸的烟囱和密集的楼宇所取代。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小北沟,离开那片被山峦环抱的土地。都市的轮廓在天际线上蔓延开来,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庞大与喧嚣。
老敖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气息沉静。常天龙则不知隐在何处,或许化作清风随行,或许已先一步前往长春布置。车厢里混杂着汗味、烟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的嘈杂,让习惯了山村清静的王清阳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行囊,那里有林雪的护身符和张老道的令牌,能让他在这陌生的洪流中感到一丝安心。
火车终于喘着粗气驶入了长春站。甫一下车,更大的声浪便扑面而来——鼎沸的人声、小贩的叫卖、汽车的喇叭、车站广播……各种声音色彩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冲击着王清阳的感官。他下意识地运转起月华之力,一丝清凉自丹田升起,才勉强压下那股因环境剧变而产生的生理性不适。
“跟紧我。”老敖低声说了一句,便带着他汇入摩肩接踵的人流。老敖步伐沉稳,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自如,仿佛对这喧嚣早已习以为常。
他们没有在车站多做停留,老敖领着王清阳换乘了几趟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窗外的景象从车站附近的杂乱,逐渐变为略显规整的街道、灰扑扑的苏式楼房,以及一些挂着各色招牌、透着烟火气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尘土和一种城市特有的、混合着各种生活气息的味道。
最终,电车在一个名为“永春路”的站台停下。老敖带着王清阳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胡同,青石板路面,两侧是些有些年头的院落。在一扇不起眼的、漆色斑驳的黑漆木门前,老敖停下了脚步。门楣上挂着一块老旧的牌匾,上书三个朴拙的大字——“济世堂”。
推门而入,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草药气味弥漫开来。前堂不大,收拾得干净整洁,靠墙立着高高的药柜,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称的黄纸签。一位穿着干净中山装、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就着窗户透进的光线,用小秤仔细地称量着药材。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到老敖,脸上露出恭敬而熟稔的笑容。
“敖爷,您回来了。”
“嗯,阿福,辛苦你看店了。”老敖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王清阳,“这是清阳,我跟你提过的。清阳,这是福伯,堂口的老伙计了。”
“福伯。”王清阳连忙躬身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福伯身上气息平和,带着草药的温润,但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福伯笑眯眯地打量着王清阳,连连点头:“好,好孩子,一路辛苦,快进来歇歇。”
老敖没有多言,领着王清阳穿过前堂,经过一个晾晒着草药的小天井,来到后院。后院比前堂宽敞许多,正面是三间正房,东西各有厢房。院中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投下大片阴凉。这里的气息明显与前堂不同,更加沉静,隐隐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土地庙般的安宁力量,但又似乎更加内敛复杂。
“这里就是堂口的根基所在。”老敖推开正房中间的门,里面布置得像一个寻常的客厅,但王清阳敏锐地感觉到,这屋子的墙壁、地面,甚至空气里,都铭刻着无数细微的、凝聚着信念与力量的符文阵法,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你暂时住东厢房。休息一下,熟悉熟悉环境。晚上,我带你去拜‘七星坛’,让你身上的仙缘,正式在此地落个影。”老敖安排道。
王清阳依言来到东厢房。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陈设简单,但窗明几净。他将行囊放下,走到窗边。窗外是后院的老槐树,以及更远处邻居家杂乱的屋顶和晾晒的衣物。城市的噪音在这里变得模糊,但仍像背景音一样持续不断地传来。
他尝试静坐,运转月华之力,却发现心神比在村里时难以集中。并非有什么邪祟干扰,而是这座城市本身庞杂的“生气”与“意念”——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欲望挣扎,如同无形的潮水,时刻冲刷着他的灵觉。这让他意识到,在这都市中修行,需要更强的定力。
傍晚,福伯送来了简单的饭菜。饭后,老敖便带着王清阳来到正房。只见老敖在香案前焚香祷告,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动作,客厅地面竟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北斗七星的图案,星光闪烁,并非实体,却散发着浓郁的灵光。
“清阳,站到天枢位上去。”老敖肃然道。
王清阳依言站定。刹那间,他感觉体内那缕清冷的月华之力自行活跃起来,与脚下星辰图案的力量产生共鸣。一道模糊的、带着凛然仙气的白狐虚影自他身后一闪而过,随即融入这七星阵法之中,消失不见。整个过程极快,王清阳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某种无形的束缚被解开,与此地空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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