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一走进西梢间,一股淡雅的花香味便幽幽地钻入鼻腔。
那香气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去她心头的阴霾。
目光往熟悉的金丝楠木小炕桌上一扫。
果然,那盆祖母亲手替她培植的牡丹花,正静静绽放着。
花瓣层层叠叠,色泽虽不浓烈,却自有一种矜贵典雅的气韵,仿佛连空气都被它熏染得温柔了几分。
沈令仪的眉头,不自觉地又舒展开来。
她爱花,也爱花香。
这些美好的东西,如同她曾经一尘不染的生活,能抚平她内心的褶皱。
“姑娘,马上就好!”
雪婵的声音清脆如铃。
她正抖搂开一张雪白的狐裘,手顺着一个方向,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捋顺着那柔软的皮毛,直到它平整服帖地铺在拔步床上。
雪婵一扭身,笑嘻嘻地拉着沈令仪坐过来,脸上洋溢着孩子气的得意:“姑娘,您试试,又暖和,又舒适。”
那骄傲的小表情,仿佛在说,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姑娘屋里的摆设,恢复到在定北侯府时的八成,我厉害吧?
沈令仪心中一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自小养尊处优,生活极有讲究。
屋里的每一件摆设,都有特定的位置。
什么季节该用什么器物,穿什么衣裳,甚至熏什么香,她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
这份讲究,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多年来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形成的习惯。
她这样一个人,却被傅临舟这条恶狗,推入了地狱。
不仅废了她的双腿,还将她扔进那间破败的小院。
从此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肮脏与疼痛。
曾经引以为傲的整洁与秩序,在那里荡然无存。
每日面对的,是残羹冷炙,是老鼠蟑螂横行。
这些,都是她不愿再回忆的屈辱与折磨。
“姑娘?”雪婵见她出神,轻轻唤了一声。
沈令仪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感激。
雪婵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她知道她爱洁,知道她讲究,她的日常起居,雪婵从不假手他人。
沈令仪心中柔软,走上前,伸手轻轻揉了揉雪婵柔顺的发丝,语气里带着难得的亲昵与温柔。
“好雪婵,你最能干了!赶明儿,让章嬷嬷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水晶虾饺。”
沈令仪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中温暖:这些真心待我好的人,我定当好好珍惜,再也不让任何人夺走。
雪婵眼睛一亮,笑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姑娘最好了!”
而后,又悄咪咪地贴在沈令仪耳边。
“姑娘,您交代我的事情,都办好了。那两个药丸,已经交给章嬷嬷了。”
沈令仪看向窗外,章嬷嬷在廊下,支了个红泥火炉,正拿着一把小蒲扇,把火苗扇得旺些。
火炉上架着一个精美的陶瓷罐,里头熬煮的燕窝,已经咕嘟咕嘟冒着泡。
沈令仪看到这些都准备好了,方才被激起的恶心情绪,逐渐平静,再到胸有成竹。
她让雪婵亲自送甄无崖出府,并找甄无崖买了些蒙汗药和断子绝孙药。
前世,被这对渣男贱女下了毁身子的药,缠绵病榻,曾几次求助甄无崖。
甄无崖虽脾气古怪,说话毒舌,但却是真心救她。
接触下来几次,她便知道,甄无崖这个人嘴硬心软,一手医术超绝。
就连他制作的毒药,也根本查不出有毒。
她装病,章嬷嬷借故给她熬点补品。
就是为了给傅临舟下药。
她发誓,一定要让傅临舟尝尝从云端跌入尘埃,失去一切的滋味!
“雪婵,去拿个最次等的碗,盛两碗燕窝出来。”
雪婵噘嘴,“姑娘,您最次等的碗是前朝大家所出的白釉菊花纹样的汝窑碗,给他用,岂不糟蹋了?”
沈令仪挑眉,眼下的小泪痣,也有些调皮,似是在问,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雪婵道:“奴婢方才见石嬷嬷他们收拾东西时,有一只青花粗瓷碗落在院子角落,可能是哪个婆子喂猫儿狗儿的,奴婢特意捡起来了,此时,给他用不是正好?”
沈令仪一个没忍住,差点失笑。
纤纤玉指,点着雪婵的小脑袋,“鬼丫头,还不去拿?”
沈令仪忍着恶心,走一步退三步地,挨到明间,又在方才她坐过的地方坐下。
恰好,章嬷嬷和雪婵端着两碗燕窝粥进来。
一只白釉菊花碗摆在沈令仪手边。
另一只青花粗瓷碗,摆在傅临舟手边。
章嬷嬷不动声色地冲沈令仪点了点头。
沈令仪挥手,示意他们去休息。
又扭头冲着傅临舟开口:“伯爷,累了一日了,喝碗燕窝粥,垫垫肚子,早些歇了吧。”
傅临舟抬头,嗯,只剩他们俩独坐在明间,沈令仪看起来倒少了些跋扈。
连声音都温柔不少。
“怎么?我在你房里过夜,就那么重要?不来,就闹得鸡飞狗跳。来了,你倒是乖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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