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净土内,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
空站在雷电影面前,能感受到彼此之间那道无形却深不见底的鸿沟——那是数百年的神性孤高与凡人短暂炽热生命体验之间的天堑。
影听完空最初的反驳,紫色的眼眸中并未泛起波澜,只是平静地陈述,仿佛在阐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动力?希望?你所珍视的这些,正是‘磨损’的根源。文明因欲望而兴,亦因欲望而亡。
国度在发展中强盛,也在变革中倾覆。友人、臣民、乃至我自身……皆会在时间的洪流中消逝。唯有将一切定格于‘此刻’,方能抵达绝对的‘永恒’,规避所有的‘失去’。”
她的声音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明般的冷静与绝望。这不是单纯的固执,而是基于对漫长岁月中无数悲剧的观察,得出的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结论。
空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与影辩论,犹如蚍蜉撼树。但他没有退缩,他想起了那些被剥夺愿望的面孔,想起了哲平,想起了宵宫,想起了神里绫华……以及,怀中那袋来自另一位神明的、象征着“契约”与“变迁”的尘世之砂。
“您所说的‘失去’,我并非不能理解。”空抬起头,目光直视影那深邃的眼眸,尝试用另一种方式切入,“但您是否想过,您所追求的、绝对静止的‘永恒’本身,难道不正是最大的‘失去’吗?”
他抬起手,并非指向影,而是指向这片虚无的净土:“失去了成长的可能,失去了未来的期待,失去了……感受新的喜悦与悲伤的权利。
这样的‘永恒’,与彻底的‘死亡’又有何异?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雕塑,固然不会‘失去’,但它也永远失去了成为参天大树、绽放花朵的机会!”
空的话语,如同第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让影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几不可查地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似乎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永恒”。
空趁热打铁,他不再空谈大道理,而是将手轻轻按在胸口,仿佛在调动那些从神像中感受到的、数百个愿望碎片的共鸣:“您剥夺神之眼,是为了消除‘变量’,维持静止。但您可曾真正‘听’过,那些被您夺走的愿望是什么?”
他闭上眼,仿佛在复述那些破碎的记忆:
“那个想守护村庄的武士,他的愿望是‘仁’!”
“那个渴望知识的学者,他的愿望是‘真’!”
“那个梦想起舞的少女,她的愿望是‘美’!”
……
每一个词汇,都像一柄无形的小锤,敲击在影的心防上。
“这些‘仁’、‘真’、‘美’……这些构成一个文明最宝贵内核的东西,难道因为它们可能带来‘变化’和‘风险’,就应该被彻底抹杀吗?一个没有‘仁’、没有‘真’、没有‘美’的‘永恒’世界,真的是您想为稻妻带来的未来吗?”
空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力量。他是在用无数被牺牲的、具体的“美好”,去对抗一个抽象的、冰冷的“永恒”概念。
影沉默了。她依旧站立在原地,但周身那绝对稳定的气场,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脚下平静的“水面”,第一次以她为中心,荡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空的质问,像一把钥匙,无意间撬开了她尘封数百年的心门一角。一些被“永恒”意志强行压制、深埋心底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狐斋宫在樱花树下狡黠的笑容,递给她一串三色团子……
……虎千代在战场上豪迈的怒吼,与她并肩作战的背影……
……笹百合在月下吹奏尺八的悠扬乐声……
……还有更多、更多已经模糊的、属于“过去”的、充满生机的面孔……
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真挚的情感,那些……正是构成她曾经想要守护的稻妻的、最珍贵的部分。而她现在的“永恒”,却似乎在亲手扼杀这些她曾誓死守护的东西的“可能性”。
一种尖锐的、名为“矛盾”的痛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刺入了影的心扉。她一直以为自己的道路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痛苦。
但现在,空的话让她开始怀疑:用消灭所有美好可能性的方式换来避免失去的痛苦,这种交换,真的值得吗?
“你……不懂。”
影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波动,虽然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但这一丝波动,已然证明了空的话语起到了作用。“永恒的代价,是必须的。”
内心的动摇,似乎触发了影潜意识中的防御机制。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让她感到不适的话题。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雷元素威压,开始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整个一心净土的空间都开始震颤!虚空中无声划过的雷光变得密集而狂暴!影的眼中,紫电的光芒大盛,她缓缓抬起了手,并非握住武器,但那姿态,已然引动了这片由她意志主宰的空间的根本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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