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檀香被血腥气冲散,叶寒舟倚着丹炉缓缓滑坐在地,帕子上的黑血还在渗着暗芒。
他望着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黑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丹炉上的云纹——这是安和堂开张第二夜,苏菱安亲手为他铸的“续命炉”,说是能镇寒毒,可如今炉身竟也泛起了青灰。
“主上。”哑奴的声音从暗门后传来,佝偻的身影跪在五步外,“药童刚试过新炼的‘解蛊散’,丹成时炉口冒的不是白气,是……黑雾。”
叶寒舟闭了闭眼。
蚀心蛊王的躁动从心脉窜到指尖,每根骨头都像被细针反复挑刺。
他早该料到的——自那日苏菱安用灵泉替他逼出第一波蛊毒后,蛊王就像被捅了窝的马蜂,疯了似的往他命格里钻。
“双生泉眼的消息……”他声音发哑。
“属下查遍南境古籍,”哑奴喉头滚动,“泉眼只在前朝野史里提过,说是‘一在人间养灵,一在幽冥镇煞’。若再无泉眼滋养,蛊王三月内必破体而出……”
“够了。”叶寒舟打断他,指节抵着眉心。
他想起昨夜苏菱安伏在他膝头沉睡,苍白的脸像片薄雪,腕间那道为他渡灵泉留下的疤痕,红得刺目。
她已经折了两次寿元——第一次替他挡毒针,折了三年;第二次用灵泉硬压蛊王,又折了一年。
如今若再要她涉险……
“主上!”哑奴突然抬头,浑浊的眼底泛起惊色,“您手!”
叶寒舟低头,只见手腕处的黑纹不知何时爬上了手背,像条活物般正往小臂蔓延。
他猛地攥紧拳头,却见黑纹从指缝里钻出来,在掌心虬结成狰狞的蛊形。
“无妨。”他扯过袖笼盖住,起身时丹炉轰然倒地。
檀香混着药渣散了满地,他弯腰去捡,喉间突然腥甜翻涌——这次他没躲,任黑血溅在丹炉残片上,“去把安娘叫来。”
“安娘?”哑奴一怔。
“她昨日说要去城南药市收药材。”叶寒舟抹了把嘴,“现在应该……”
“现在应该在你背后。”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寒舟转身,正撞进苏菱安的视线里。
她穿着月白襦裙,发间玉簪在烛火下泛着柔光,可眼底却像淬了冰——他太熟悉这眼神了,上回在刑场见父母被斩时,她也是这样,明明在笑,眼里却结着霜。
“苏菱安。”他声音发沉。
“叶寒舟。”她一步步走近,伸手按住他腕间的黑纹,“哑奴说你只剩三个月。”
“我能撑。”
“你撑不住。”她指尖微颤,却把他的手按得更紧,“昨夜血纹莲又开了一朵,你当我睡死了?你咳得整间屋子都是血腥气,当我闻不出来?”
叶寒舟喉结滚动。
他想推开她,想骂她胡闹,可她掌心的温度像团火,顺着黑纹往他心口钻——那是灵泉的温度,是她用命养着的东西。
“我去蛊狱。”她突然说。
“不行。”
“你说过,命是共的。”她仰头看他,眼尾泛红,“那我走一趟蛊狱,又何妨?”
叶寒舟的呼吸一滞。
蛊狱的名头他听过,那是影阁专门养活蛊的地方,活人被当药引,骨头里都要种满蛊虫。
上回派墨蝉去探,那小子回来吐了三天,说里面的惨叫声,能把人魂吓散。
“菱儿。”他伸手捧住她的脸,“那地方……”
“我有灵泉。”她打断他,握住他沾着黑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古玉认我,灵泉护我。再说了——”她突然笑了,梨涡在脸颊上漾开,“你忘了我乌鸦嘴的本事?要真出了事,我咒那蛊母明天就被蛊虫啃成白骨。”
叶寒舟没笑。
他望着她眼底的决绝,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偏要咬着牙往前闯,因为身后已经没了退路。
“子时三刻。”他突然说,“城西废巷有个暗门,老狱卒丑时会去给女儿送药,你趁机……”
“叶寒舟!”苏菱安瞪他。
他低笑一声,拇指擦过她眼角:“我让人在巷口埋了引魂香,墨蝉守着西墙,哑奴在暗河放了浮灯。你若半炷香没出来,我就拆了整座蛊狱。”
三更的风裹着潮气。
苏菱安贴着废巷的断墙,黑衣被墙灰染得发暗。
她摸了摸腰间的古玉——果然又烫了,灵泉渗出一缕水线,在掌心凝成个“退”字。
“你想护我?”她对着掌心轻声说,“可他快撑不住了。”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青石板上。
灵泉最深处传来一丝共鸣,刹那间,地底三百具躯体的痛苦像潮水般涌进她脑海——有被金蚕蛊啃食内脏的,有被蛇蛊钻破眼眶的,还有个最清晰的,在毒池底拼命抓挠铁链,指甲缝里全是黑血。
“秦九?”她眯起眼。
废巷尽头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
老狱卒缩在门后,月光照在他腰间的银铃上——正是他女儿病愈那日,苏菱安送的“安和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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