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金陵时,聂家小公子塞给蓝念安个红布包,里面裹着把并蒂莲种子。“这是用婚宴上的莲子晒的,”他笑着揉了揉孩童的头发,“明年种在云深不知处的塘里,定能开出比今年更艳的花。”
蓝念安把种子揣进怀里,像揣着团火,马车颠簸时总忍不住伸手去摸,生怕种子从布缝里漏出去。江念卿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魏无羡也是这样把新收的莲心塞进她手心,说“藏好了,泡在蜜里能甜一整年”。
蓝景仪赶着马车,车辕上的并蒂莲还留着几分艳色,只是花瓣边缘已微微蜷曲。“聂老小子说,等新话本写完了,要亲自送到云深不知处,”他回头冲车厢里喊,“还说要让蓝思追你写个序,讲讲这百年莲塘的故事呢。”
蓝思追正给江念卿剥橘子,闻言笑了笑:“故事都在塘里呢,哪用得着写。”他把橘子瓣递过去,指尖沾着点橘络,像极了当年温宁先生给他们分莲蓬时,指缝里卡着的莲须。
车过枫树林时,蓝承宇忽然掀开车帘跳下去,片刻后举着两枝红枫回来,枝桠上还挂着片枯叶。“这是去年落的叶子,”他献宝似的递给江念卿,“金凌叔叔说,留着夹在相册里,能记着金陵的暖。”
江念卿接过枫叶,夹进那本旧相册。恰好翻到魏无羡和蓝忘机站在枫树下的照片,两人身后的枫叶红得像火,和此刻手里的红枫叠在一起,竟分不清哪片是当年,哪片是今朝。
回到云深不知处时,暮色正漫过莲塘。蓝念安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去,抱着红布包往塘边跑,被石阶绊了下,种子撒了满地。他蹲在地上急得要哭,蓝思追走过去,笑着拾起粒种子:“别急,咱们一颗一颗种,明年它们就会自己找到伙伴,长出并蒂莲来。”
江念卿站在廊下看,见蓝思追牵着念安的小手,把种子埋进塘边的泥里。夕阳把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水面上,像两枝相依的莲茎。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魏无羡也是这样教蓝思追种莲子,说“你看这泥脏,可莲根扎在里面,才能长得结实”。
晚膳时,蓝景仪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指着张拍糊了的画面笑:“你看这张,聂家小子骑驴过巷口,正好有片莲瓣落在驴头上,像极了魏前辈当年被莲蓬砸中的模样。”
众人凑过去看,照片里的红衣少年仰头大笑,驴头上的粉白花瓣颤巍巍的,背景里的红灯笼还亮着,暖光漫过青石板路,像条淌着蜜的河。江念卿忽然想起相册里那张魏无羡被莲蓬砸中的照片,蓝忘机正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莲屑,嘴角噙着浅淡的笑。
夜深时,莲塘边的长明灯被风吹得轻轻晃。蓝思追陪着江念卿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件未绣完的帕子,上面是刚起的并蒂莲轮廓。“明天把凤凰花粉掺进丝线里,”他说,“绣出来的花瓣会带着点暖黄,像月光落在上面。”
江念卿点点头,忽然听见塘里传来“噗通”一声,像是有鱼跃出水面。蓝念安从屋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小陶罐:“爹爹娘亲,我把聂家哥哥给的种子又挑了些好的,泡在蜜水里了,魏前辈说这样能快点发芽!”
月光落在他脸上,睫毛上还沾着点蜜渍,像落了层碎星。蓝思追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傻孩子,种子要埋在泥里才能发芽,就像日子,得踏踏实实过,才会甜。”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抱着陶罐回屋了。江念卿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握住蓝思追的手:“你看,咱们种的不是莲子,是日子呢。”
蓝思追低头看她,帕子上的莲茎在指尖慢慢成形。“是啊,”他轻声说,“就像魏前辈和蓝先生当年种的,不只是莲,是往后岁岁年年的暖。”
夜风穿过莲塘,带来新埋种子的泥土气,混着远处的蝉鸣,像支温柔的调子。江念卿抬头望向天边的月,见月光落在塘中央,照亮了那几朵并蒂莲,花瓣上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
她忽然明白,所谓百年,不过是代又代人,把当年的暖,种进新的时光里。就像这莲塘里的水,永远在流,却永远带着最初的温度;就像这并蒂莲,岁岁枯荣,却永远开得那样鲜活。
蓝思追收起帕子时,听见江念卿轻声说:“明天该采新的荷叶了,念安说想吃糯米鸡。”
他望向塘边新埋种子的地方,仿佛已看见来年春深时,嫩芽破土而出,在暖光里慢慢舒展。
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算长。因为知道,只要守着这塘莲,守着心里的暖,日子总会像并蒂莲一样,开出最圆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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