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实质的冰层，冻结了整个展厅。
空气里只剩下相机快门疯狂响起的“咔嚓”声，以及宾客们因极度震惊而倒吸冷气的声音。
聚光灯下，那幅巨大的画作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它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美好肖像，而是一幅充满了愤怒、痛苦和解构意味的抽象作品。
画面的主体，是用狂乱、扭曲的深红与暗金色块堆砌出的人形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斐衍那种张扬不羁的姿态。
但这人形的“心脏”位置，不是血肉，而是一个巨大、空洞的锁孔，仿佛被挖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从锁孔中流淌出来的，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枯萎、焦黑的向日葵花瓣。
——那是苏晚晴最钟爱、也曾在斐衍早期画作中反复出现的象征物，此刻却凋零腐朽。
更触目惊心的是，人形轮廓的周围，飞溅着无数尖锐的镜子碎片。
每一片碎片里，都映照出不同的影像：有的是斐衍对着画布痴迷的眼神，有的是他醉酒后崩溃的丑态。
有的是他与画廊主推杯换盏的瞬间，还有一片最大的碎片里，清晰地映着季云瑶自己冰冷的面容。
但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如同一个被精心摆弄的玩偶。
色彩的运用极具冲击力，狂野中透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仿佛将斐衍所有的激情、虚荣、脆弱和虚伪都剥离开来，摊在阳光下暴晒。
而最刺眼的，是画作下方，用如同刀刻般的凌厉笔触写下的标题——
《虚伪的神——致我深爱的替身演员》
“轰——！”
这个标题，像一颗炸弹，在死寂的展厅里引爆了！
“替身演员”？谁是替身？季云瑶是苏晚晴的替身！斐衍一直爱的是苏晚晴。
而季云瑶只是……一个替代品！
这个认知，让所有宾客的震惊达到了顶点！
之前所有的浪漫猜想、艺术佳话，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不堪入目的真相！
斐衍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惨白得如同他画布上的底色。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标题，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精心构建的艺术家人设、他对季云瑶的深情告白、他准备许久的求婚计划……
在这一刻，被这幅画、这个标题，彻底碾成了齑粉！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朝画作扑过去，想要撕碎这令他恐惧和羞辱的证据！
但早有准备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斐衍像疯了一样挣扎着，双眼赤红，风度尽失，口中不断发出语无伦次的咒骂和否认。
季云瑶冷静地看着他失态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拿起话筒，声音透过喧嚣，清晰地传遍整个展厅，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冰冷：
“安静点，斐衍先生。”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震慑力，让疯狂的斐衍动作一滞。
她转向全场，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惊骇、或鄙夷、或兴奋的面孔，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各位一定很好奇，这幅画，还有这个标题，是什么意思。”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最终落在面如死灰的斐衍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幅画，名字叫《虚伪的神》。画的是你，斐衍。
一个不敢爱真人，只敢追逐幻影；借缪斯之名，行自私之实的……艺术懦夫！”
“艺术懦夫”四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狠狠砸在斐衍心上！
他猛地抬起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季云瑶，眼神里充满了被彻底看穿、被当众羞辱的绝望和疯狂！
季云瑶却毫不在意，继续用她那平静到残酷的语调陈述着：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缪斯，是你的光。
可你画布上的每一笔深情，透过我这张脸，看到的到底是谁的影子？是苏晚晴老师，对吗？”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人群中脸色苍白的苏晚晴，后者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你不敢面对她对你的拒绝，于是找到了我——一个在某些角度与她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容易被你掌控的‘替代品’。
你把我当成你宣泄情感、完成艺术幻想的工具。
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承载你所有不甘和欲望的、完美的‘皮囊’。”
她的剖析，一刀见血，将斐衍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堪的念头赤裸裸地公之于众！
“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极致的自私。你所谓的艺术，不过是精致的谎言。”
季云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你‘缪斯’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被欺骗、被利用的‘替身演员’的身份，揭穿你这场自导自演的……虚伪神话！”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达到顶峰！
记者们疯狂地记录着这惊天反转，宾客们议论纷纷，看向斐衍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唾弃。
斐衍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光环，在这一刻，被季云瑶亲手撕得粉碎，踩在脚下。
而季云瑶，站在聚光灯下，如同一位完成了终极审判的女神，冷漠地俯视着脚下那个一败涂地的“神只”。
她的反击，精准、狠辣、彻底。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喧嚣中，季云瑶的目光，却越过崩溃的斐衍和骚动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展厅入口处——
那里，她的哥哥，季临渊，正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仿佛欣赏一出好戏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亲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
一场心照不宣的较量。
季云瑶心中冷笑。
解决了台上的小丑，接下来，该轮到幕后的看客了。
这场大戏，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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