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后土部落所在的核心区域,玄顽子便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与不周山其他区域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的巫族部落,无论是建筑风格、族人气韵,还是整体流露出的精神特质,都与他之前见过的磐石部落、以及沿途所见的祝融部、共工部附属部落有着显着的区别。
磐石部落的质朴坚韧、祝融部的暴烈如火、共工部的深沉如海,在这里,似乎都被一种更加内敛、厚重、如同大地本身般沉静稳重的气质所取代。这些部落的建筑,不再追求高大或坚固,而是更加注重与自然环境的融合。巨大的原石被巧妙地垒砌,依山就势,仿佛它们本就是山川的一部分,历经了万古风雨而自然形成。部落中弥漫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大地之厚重、包容万物之胸怀,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与淡淡忧郁的复杂气息。
玄顽子尝试着放缓脚步,与这些部落的巫族进行了一些简单的交流。他发现,这些后土部落的附属族人,似乎并不像其他部落的巫族那样,热衷于谈论狩猎的收获、战斗的技巧、祖巫间的纷争或是未来对妖族的复仇。他们更多关注的,是脚下土地的肥瘠、四季轮回的规律、草木枯荣的奥秘,以及……某种超越了单纯生存与斗争的、对生命本质与归宿的形而上的探寻。
"前辈从远方而来,游历广阔,不知……不知可曾见过那些无依无靠、在天地间随风飘荡、无所归依的灵?" 一个在后土部某个较大附属部落边缘遇到的、脸上皱纹如同干裂土地般沟壑纵横、眼神却异常清澈深邃的老巫祭,佝偻着身躯,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杖,他并未看向玄顽子,而是遥望着远方那煞气隐隐的天际,用带着古老韵律的腔调,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般问道,"它们……该去往何处呢?大地承载万物,生养万物,厚德载物,最终……最终也该接纳万物之灵,给予它们一个安宁的归宿吧……"
这个问题,带着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这个种族普遍认知的哲学思辨色彩,让玄顽子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心中瞬间闪过诸多念头。他隐约触摸到了后土部落那种独特"神秘"氛围的核心所在——他们在思考生死轮回!在探寻魂魄的最终归宿!这在一个不修元神、只尊肉身、信奉绝对力量、生活习性更接近原始的巫族里,是极其罕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离经叛道"的!这背后,定然与那位土之祖巫后土本身的特质与感悟,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他也从一些较为健谈的、或是心怀忧虑的巫族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后土本部核心区域,特别是那"望幽崖"和与之遥遥相对的"幽冥血海"的细节描述。据说,那望幽崖是后土部落附近最高、也最陡峭的一处悬崖,崖壁直上直下,仿佛被巨斧劈开,崖顶平整如台,正好直面那位于洪荒极西之地、却因空间玄妙而仿佛近在眼前的幽冥血海。血海之中,煞气与怨力冲天而起,污秽、混乱、暴虐,寻常生灵哪怕只是靠近,都会觉得神魂颠倒,真灵蒙尘,根本不敢久待。但后土部落的巫,尤其是那些修为高深的大巫和祭司,却经常会在特定时辰前往望幽崖,他们并非为了借助那里的煞气修炼某种邪功,那更像是一种……长久的守望?或者是一种试图理解、沟通、甚至……净化?的古老仪式?
"族里有见识的大巫曾经私下里说过," 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但眼神中却带着与其他巫族战士不同的思索光芒的后土部战士,在与玄顽子分享果酿时,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血海虽然污秽不堪,怨灵丛生,令人生厌,但它却是洪荒开天以来,至阴至浊之气的最终汇聚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与那至阳至清、高悬于上的天庭,正好构成了洪荒阴阳两极。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或许……或许那些生灵死后的魂灵,并非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而是以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形态,最终归于那片至阴至浊之海?或者……天地之间,应该有另一个更合适、更秩序井然的地方,来容纳、安抚、引导这些逝去的灵?"
玄顽子静静地听着这些充满了初步哲学思辨味道的、或许在后土部落中已经流传开来的言论,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土部落,或者说深受后土祖巫意志影响的这群巫,正在一条与其他所有祖巫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行进——一条关乎灵魂本质、生死轮回、天地秩序补全与升华的道路!这或许就是后土祖巫独特的"道"!
然而,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后土部落的核心区域,也就是那座传说中以巨石垒砌、规模宏大的后土主城,一种越来越明显的、诡异的宁静感,开始如同薄雾般弥漫开来,笼罩了这片广袤的土地。这种宁静,绝非是那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祥和与安宁,而是一种仿佛暴风雨来临前、万物屏息般的死寂,一种沉重的、压抑的、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粘稠迟缓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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