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赌场那令人窒息的冰冷与血腥,如同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持续地侵蚀着黑泽光的神经。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每当夜深人静,他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阵那双毫无波澜的墨绿色眼眸,看到他如同鬼魅般穿梭、以近乎艺术般的精准与冷酷将一个个彪悍打手“拆卸”在地的场景。那画面带来的震撼与恐惧,远超过他自身经历的任何一场搏斗。那是一种对生命本身的漠视,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绝望的冰冷。
佐藤龙也和他的同伙们被正式逮捕,地下赌场被捣毁,目暮十三因此立功受到了上级表扬,他对黑泽光的身手和“那位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少年”充满了好奇与未解的疑惑,但都被黑泽光以“路过的高手”、“不认识”等借口含糊搪塞过去。案件似乎告一段落,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
但黑泽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家中的气氛更加微妙,阵回家的次数越发稀少,即便回来,也如同一个散发着寒气的幽灵,沉默地吃饭,然后将自己关进房间,或者再次消失。谷(降谷零)变得更加沉默寡言,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里时常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思和隐忧,显然,赌场里大哥那非人的表现也深深刺激了他。只有怜子(秋庭怜子),似乎还努力维持着一丝天真,用她越来越动人的琴声试图驱散家中的阴霾,但那琴声里,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黑泽光正在便利店后面的小仓库里清点新到的货品,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纷乱的思绪。门上的风铃清脆响起,伴随着一个温和却难掩激动的声音:
“黑泽先生?您在吗?”
黑泽光探出头,看到一位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旧式西装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者站在店中。是藤本健一先生,怜子的音乐启蒙老师,一位严谨又惜才的老派音乐家。
“藤本先生?您怎么来了?快请坐。”黑泽光连忙擦擦手迎了出来,心中有些诧异。藤本先生通常只在上课时才见面,很少直接来店里。
藤本先生却没有坐,他苍老却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黑泽光,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黑泽先生,我是特意来找您的!关于怜子,我必须和您认真地谈一谈!”
黑泽光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怜子?她……她惹您生气了吗?”他首先想到的是女儿是否做错了事。
“生气?不!不!恰恰相反!”藤本先生用力摆手,情绪更加激动,“是惊喜!是震撼!黑泽先生,您知道您的女儿拥有怎样的天赋吗?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从未见过如此纯净、如此敏感、如此富有灵性的音感!她的**绝对音感**(Absolute Pitch)几乎是天生的!每一个音符对她而言都像是有了生命和色彩!她不是在拉琴,她是在用琴弦歌唱,在用音符绘画!”
老音乐家滔滔不绝,眼中闪烁着发现稀世珍宝的光芒:“仅仅是这几个月的基础训练,她的进步速度就已经远超我所有预期的极限!她对音乐的理解和表达,有一种……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是真正的、百年难遇的天赋!”
黑泽光被老先生这突如其来的、极高的赞誉弄得有些发懵,随即涌上的是一股巨大的、身为人父的自豪和欣慰。怜子的音乐是他灰暗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听到老师如此肯定,他由衷地高兴:“真……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您,藤本先生,这都是您教导有方……”
“不!您不明白!”藤本先生急切地打断他,双手激动地比划着,“我的那点基础教导,对她而言已经远远不够了!她现在就像一块亟待雕琢的绝世璞玉,需要最顶级的工具、最系统的训练、最专业的环境来激发和引导她的潜能!继续在我这里,用那把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音准甚至都有些问题的练习琴,只会白白浪费她的天赋,甚至可能磨灭她的灵性!”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和严肃:“黑泽先生,怜子需要一架真正的好琴!一架品质足够、音色纯正、能跟上她手指和心灵速度的专业级小提琴!她更需要进入更高级的音乐学府,接受大师级的指导,进行系统化的、严格的训练!乐理、视唱练耳、音乐史、合奏……她需要学习的太多了!”
黑泽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他听懂了老先生话语背后的含义。更好的琴,更好的老师,更好的环境……这一切,都意味着……
藤本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手写的推荐信和几张印刷精美的宣传册,递到黑泽光面前。
“黑泽先生,我已经联系了我的一位老友,他是东京都内最好的私立音乐儿童学院‘音之羽’的资深教授。他同意破格给怜子一个面试的机会,只要通过,就能免除部分学费入学!那是无数音乐孩童梦寐以求的殿堂!”老先生的语气充满了热切,“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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