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张黑色卡片出现,阵深夜拿着它离开后,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几天,对于黑泽光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热的焦炭上煎熬。
阵回来了。就在第二天清晨,他像没事人一样推开家门,身上带着晨露的湿气和一夜未眠的淡淡疲惫,但眼神深处那簇被点燃的幽火,却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沉静、更加势在必得。他没有解释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对那张卡片也只字未提,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然而,黑泽光能感觉到,有什么根本性的东西已经改变了。儿子虽然回到了这个物理意义上的“家”,但他的灵魂,似乎早已飞去了那个卡片所指向的、未知而危险的地方。他在家的时间变得更少,即使在家,也大多把自己关在阁楼的房间里。黑泽光曾鼓起勇气,试图再次与他谈一谈,哪怕只是最表面的沟通,但得到的只有比以往更加冰冷的沉默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那扇心门,彻底关死了,甚至可能从里面钉上了木板。
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这种明知对方正在谋划着彻底脱离轨道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黑泽光逼疯。他睡眠极差,常常在深夜惊醒,侧耳倾听阁楼上的动静,生怕听到什么,又怕什么都听不到。系统的“危机直觉(微弱)”偶尔会毫无由来地跳动一下,带来一阵短暂的心悸,却无法提供任何清晰的方向,反而加剧了他的焦虑。
谷(黑泽谷)和怜(黑泽怜)也感受到了家中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谷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只是更加发狠地学习、研究技术,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填补某种即将到来的空缺带来的不安。怜则练琴时更加小心翼翼,眼神里的忧惧日益明显。
又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黑泽光处理完事务所的一些琐事,心力交瘁地睡下。睡眠很浅,支离破碎,充满了光怪陆离的噩梦。梦里,他看到阵站在一个漆黑的悬崖边,背后是电闪雷鸣,手中拿着那张该死的黑色卡片,对他露出一个冰冷而陌生的笑容,然后纵身跃下……
黑泽光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睡衣。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零星车声。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的闹钟——凌晨三点四十七分。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尖锐!那股系统赋予的、玄之又玄的“危机直觉”在此刻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示警,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他的太阳穴!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鞋也顾不上穿,跌跌撞撞地冲出自己的房间,直奔阁楼!
阁楼走廊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猛地推开阵的房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铺整理得异常整齐,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一丝不苟,仿佛根本没有人睡过。书桌上干干净净,所有属于阵的个人物品——那些他常用的几本军事杂志、几件黑色系的训练服、甚至他常用的洗漱用品——全都消失了。
房间里冷清得可怕,没有一丝人气,只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彻骨的冰凉。
黑泽光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扶着门框,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
走了……他还是走了……
他的目光绝望地扫过空荡荡的房间,最后,定格在了书桌正中央。
那里,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普通白色便签纸。纸的上面,压着一小叠崭新的、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日元钞票。钞票的面额不大,但数量不少,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这几乎是一笔“巨款”。而在那叠钞票最上面的一张的角落,赫然沾染着一小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刺眼的——
血迹?!
黑泽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踉跄着扑到书桌前,颤抖着手拿起那叠钞票。是的,是血!虽然已经干了,但那颜色,那触感……绝对不会错!
这钱是哪来的?这血又是谁的?!阵他……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无边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抓起那张便签纸,猛地展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是用他熟悉的、那种冷静到近乎刻板的、工整却缺乏温度的笔迹写下的,简短、直接、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我走了。不必找。这些,算还你的。”
——“还你的”。
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黑泽光的心脏,并残忍地搅动!还什么?还这十五年来的养育之恩?还是还那些被他撕毁的图纸和笔记本的“损失”?亦或是……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彻底斩断与这个家、与他的最后一丝联系?
用这带着不知是谁的鲜血的钞票来“还”?!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心痛与愤怒的呜咽从黑泽光的喉咙里挤出。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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