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钦差队伍浩浩荡荡,旌旗招展,官威十足。为首的钦差大臣姓周名文渊,官拜礼部右侍郎,正是奉旨巡查各州政务的要员。和州上下如临大敌,武泽苍率州内官员早早候在城门外迎接。
车驾渐近,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官员在侍从搀扶下走下马车。他身着绯色官袍,腰系银鱼袋,气度威严,目光如炬。然而当他抬头看见城门上“和州”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安定王殿下,”周文渊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却不失温和,“本官奉皇上之命,特来巡视和州政务,考察民情。”
武泽苍恭敬还礼:“周大人一路辛苦,本王已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按照惯例,钦差巡视往往先听汇报,再看账册,最后象征性地走访几处。周文渊却道:“王爷不必拘礼,本官想先随处走走看看。”
这要求出乎所有人意料。武泽苍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大人请。”
一行人穿过城门,周文渊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的目光掠过整洁的街道、林立的店铺、往来的人流,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当听到路边小贩用纯正的和州乡音吆喝“霸王酥,新鲜的霸王酥”时,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这是乌江的霸王酥?”周文渊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异样。
武泽苍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示意小贩送来一份:“大人尝尝?这是本地特色。”
周文渊接过还温热的酥饼,轻轻咬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良久,他长叹一声:“三十年没尝到这个味道了...”
在接下来的巡视中,周文渊看得格外仔细。他不再像个高高在上的钦差,反而像个归乡的游子,时不时驻足询问:
“老丈,这路何时修的?走起来真平稳。”
“大嫂,水渠通了后,浇地方便了吧?”
“小哥,在工坊做工,工钱可按时发放?”
百姓们见这位大官和蔼,都乐意回答。听到的都是“王爷来了后才...”、“托王爷的福...”、“如今日子好过多了”之类的话。
走到遇仙桥时,周文渊抚摸着桥栏上精美的石雕,久久不语。陪同的张世安低声道:“周大人,此桥正是在下主持修建的。”
周文渊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张世安:“可是前工部侍郎张世安张老?”
张世安躬身:“不想大人还记得老朽。”
“张老当年因直言获罪,不想在此地重展才华。”周文渊感叹道,“这座桥...修得好啊!”
当晚接风宴上,周文渊多饮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他举杯对武泽苍道:“王爷可能不知,下官...本就是和州人氏。三十年前离乡赴考,后再未归来。今日见故乡变化,恍如隔世啊!”
武泽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钦差对和州如此关注。他举杯回应:“原来大人是乡贤。本王年少才疏,治理乡土还需大人多多指点。”
宴席散后,周文渊请求与武泽苍单独叙话。书房内,烛火摇曳,茶香袅袅。
周文渊褪去了官场的客套,神色凝重:“王爷,下官就以乡党的身份说几句心里话吧。和州的变化,令人惊叹,王爷之才,远超下官预期。”
武泽苍谦逊道:“大人过奖,本王只是尽了本分。”
“正是因为这‘本分’尽得太好,才令人担忧啊!”周文渊压低声音,“王爷可知,如今朝中如何看待和州?‘安定王在西北拥兵自重,收买人心,其心叵测’——这话已经传到皇上耳中了!”
武泽苍心中一凛:“本王绝无此意...”
“下官知道王爷无意。”周文渊打断他,“但王爷可知道,您做的这些事——修路筑桥、兴修水利、整顿商贸、训练新军——哪一桩不是收买人心、巩固实力之举?在旁人眼中,这就是在积蓄力量啊!”
他继续道:“大皇子在边境屡战屡败,二皇子在朝中结党营私,皇上近年来愈发多疑。王爷在这个时候将和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岂不是显得其他皇子都很无能?”
武泽苍默然。他确实只想着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却忽略了政治上的敏感。
周文渊叹道:“下官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复命。王爷的政绩,下官会如实禀报,也会为王爷美言几句。但请王爷切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接下来,还请暂敛锋芒,韬光养晦。”
武泽苍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大人直言相告,本王铭记于心。”
次日清晨,周文渊执意早早启程。武泽苍亲自相送,一路送到了十里长亭。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爷请回吧。”周文渊在亭前驻足。
武泽苍拱手道:“周大人一番指点,让本王茅塞顿开。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说着,让小福子捧上一个精致的木盒。
周文渊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样精心准备的和州特产:乌江霸王酥、善厚镇辣酱、薛先生配制的安神茶、鲁工坊制作的微缩水车模型,还有一幅和州全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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