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永初三年秋,和州边境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枯黄的落叶在萧瑟秋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在拥挤不堪的官道上。远处山峦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霭中,仿佛连天地都不忍目睹这人世间的惨状。
漫山遍野的流民如同潮水般向和州涌来,道路上挤满了扶老携幼的人群。车轮吱呀作响,与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一曲乱世悲歌。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交织着绝望与微弱希望。那些曾经耕种的手上布满老茧,如今却只能用来搀扶颤巍巍的长辈,或是紧紧抱住嗷嗷待哺的婴孩。孩子们饿得啼哭不止,声音嘶哑却无力,老人们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在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壮年男子则推着简陋的独轮车,车上堆着寥寥家当——一口铁锅、几件破衣、或许还有一袋已经发霉的粮食。
“王爷,今日又来了至少三千人。”李慕站在城墙上,眉头紧锁地向武泽苍汇报,手中的账册已被捏得发皱,“难民数量已经远超我们的预期。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日,城外聚集的难民将超过五万之众。”
武泽苍默然望着城外蜿蜒不绝的人流,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到一位母亲将最后一口干粮塞入孩子口中,自己却因饥饿而晕倒在路旁,那干裂的嘴唇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他看到一位老者背着重病的妻子,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却始终不肯放下背上的爱人;他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一起取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夏衣,在秋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开仓放粮,设立粥棚。”武泽苍果断下令,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能让一个人饿死在和州地界。”
云彩姑姑急忙劝阻:“王爷,我们的存粮有限,若是全部用来救济难民,恐怕支撑不了多久。况且冬季将至,若是...”
武泽苍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依然凝视着城外那些挣扎求生的百姓:“人命关天,先救人再说。传令下去,在和州边境设立五个难民营,搭建临时住所。李慕,你负责统筹安排;赵铁鹰,带你的人维持秩序,防止骚乱;薛先生,组织医疗队,预防疫病。”
众人领命而去,武泽苍则继续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这场人间悲剧。他注意到难民中不只有农民,还有手工业者、小商人,甚至几位落魄书生。他们带来了各地战乱和灾荒的消息,也带来了不同地区的知识和技术。这些人在逃难途中灰头土脸,却掩不住眼中的智慧光芒。
“王爷,这些人虽然现在是负担,但若是安置得当,将来必是和州发展的重要力量。”不知何时,林惊羽已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而清晰。
武泽苍点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些艰难前行的人们:“我明白。乱世之中,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只是眼下,我们得先解决数万人的温饱问题。你看那对母子,”他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努力给孩子喂水的妇人,“若连今日都活不过,何谈明日?”
接下来的日子,和州全境忙碌起来。在武泽苍的亲自督导下,难民营迅速建立起来。士兵们砍伐树木,搭建简易棚屋;妇人们帮忙缝制帐篷;就连孩子们也力所能及地搬运着轻便物品。粥棚前排起长队,热腾腾的米粥暂时驱散了难民的饥饿与寒意。那米粥熬得浓稠,并非清可见水的稀汤,而是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的食粮。
医疗队穿梭在人群中,为伤病者诊治。薛先生还特意调配了预防瘟疫的药汤,让所有人每日服用。这些措施很快显现成效,难民营中虽然拥挤,却秩序井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混乱。
“王爷仁义!”一位老书生在接到热粥时老泪纵横,双手颤抖得几乎端不住碗,“老朽从豫州逃难而来,途经三州之地,唯有和州肯开门接纳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那些地方要么紧闭城门,要么派兵驱赶,仿佛我们不是同胞,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武泽苍扶起老者:“老人家不必多礼。天下动荡,百姓何辜?和州虽小,但愿尽力为更多人提供庇护。”他环视四周,看到难民们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机,心中稍感宽慰。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难民数量有增无减。来自各地的消息越来越骇人听闻——中原大旱,赤地千里,庄稼枯萎在田地里,连种子都收不回来;江南水患,淹死无数,大水过后尸横遍野,瘟疫随之而来;更不用说各地军阀混战,强征兵粮,使得本就艰难的民生雪上加霜。许多人并非直接死于天灾,而是被人祸逼上绝路。
“王爷,我们的存粮只够维持十天了。”李慕面色凝重地汇报,将账册摊开在武泽苍面前,“即使实行最严格的配给制度,也难以支撑超过半月。而且天气转冷,还需要大量御寒物资。”
武泽苍在书房中踱步,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忽然停下脚步,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我记得难民中有不少农夫,现在正值秋播时节,可否组织他们开垦荒地,抢种一季冬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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