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泽苍势力的急速膨胀,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那激荡的涟漪,终于不可避免地传到了京城,引起了那位以“儒雅仁德”、“处事完美”着称的二皇子,摄政王武泽宽的极大警惕与深入骨髓的忌惮。
最初,在他的政治棋盘上,这个远在西北边陲、母亲出身低微、几乎毫无根基的四弟,不过是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甚至一度被他视为可以拉拢、用以在朝堂上对抗咄咄逼人的大皇子武泽宇的潜在盟友。他乐得见到武泽苍在边境“小打小闹”,既能牵制部分蛮夷精力,又能衬托出他坐镇中枢、调和鼎鼐的“贤能”。然而,雁门关大捷的详细战报通过特殊渠道摆上他的案头时,武泽宽第一次感到了事态的失控。他并非不知兵事的蠢材,深知蛮夷铁骑在野战中的可怕威力,更明白能在正面交锋中击溃数万蛮骑,并阵斩其名王,意味着这支名为“安国”的军队拥有何等恐怖的战斗力。紧接着,各地人才、流民、小股义军乃至一些地方豪强纷纷北投和州的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更是让他如坐针毡,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的心。
深夜,御书房内,仅留几盏宫灯,光线昏黄,映照着武泽宽那张俊雅却此刻布满阴霾的脸庞。他手中摩挲着一份由暗探冒死送回的密报,上面详细记述了和州地区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军容鼎盛的景象,甚至附带了《安田令》、《招贤令》的部分内容。
“好个四弟…韬光养晦,一鸣惊人。为兄真是…小瞧你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但那捏着密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不平静,“种田安民,收揽民心也就罢了,竟还不动声色地练出如此一支虎狼之师…如今更是贤名远播,群贤毕至,隐隐有海内归心之势。再让你如此发展下去,假以时日,这煌煌天下,这九五尊位,怕是真要改换门庭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调派大军征讨?此乃下下之策。一来,他目前只是“摄政王”,名分未定,擅自兴兵讨伐有破虏大功的亲王,于礼法不合,极易授人口实,尤其会引来大皇子一系的猛烈攻击。二来,大皇子武泽宇及其背后的军方势力近在咫尺,如同饿狼环伺,他若主力北调,京城空虚,后果不堪设想。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内心深处并无必胜的把握。安国军能正面击溃蛮夷主力,其战力已得到血火验证,朝廷那些久疏战阵、吃空饷成风的军队,恐怕难堪大用,一旦战事不利,他的威望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既然明刀明枪不便,那便用些别的手段吧。四弟,莫怪为兄心狠,要怪,就怪你风头太盛,不知藏拙。”武泽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优雅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如同毒蛇般算计的光芒。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阴影中,一名穿着普通文官服饰、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出现,正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谋士,影先生。
“主上。”影先生躬身,声音平淡无波。
武泽宽将手中的密报推过去:“看看吧。我们的安定王,如今可是了不得了。”
影先生快速浏览完毕,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势已成,难力取。当以柔克刚,以计破之。”
“正是此理。”武泽宽颔首,“舆论先行,乱其民心,毁其名望;离间为辅,分化其党,使其君臣相疑;再派细作潜入,或收买,或制造事端,坏其安定。三管齐下,纵不能一举覆灭,也要让他焦头烂额,延缓其发展势头,最好能使其内部生乱,我们方可伺机而动。”
“属下明白。”影先生眼中精光一闪,“属下这就去安排。必让那安定王,尝尝这软刀子的滋味。”
不久,一场针对武泽苍的舆论风暴,首先在京城及周边尚在朝廷控制下的繁华州郡悄然刮起。各种经过精心炮制、真假掺半的谣言,通过茶楼酒肆、勾栏瓦舍,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最初级的,是指责武泽苍“拥兵自重,目无君父,早有反心”。将他在和州的一切施政行为,包括招揽流民、自行任免官吏、推行新税法、扩编军队等,统统解读为蓄谋已久的割据自立,罔顾朝廷法度,其心可诛。一些被武泽宽暗中控制的御用文人,更是引经据典,撰写檄文,将武泽苍比作历史上的安禄山、吴三桂之流。
更为阴险毒辣的,则是试图离间他与核心班底的关系。关于首席谋士李慕的谣言称,此子“虽有小智,然性狡黠,常以管仲、乐毅自比,揽权结党,恐非久居人下之辈,有尾大不掉之患”。关于大将赵铁鹰的则说,“此獠悍勇有余,忠心不足,乃边军宿将,私下常怨王爷赏罚不公,偏心林惊羽等潜邸旧人,心怀怨望,恐生异志”。而对于林惊羽,则攻击他“侍卫出身,资历浅薄,无功而居高位,全靠王爷宠信,军中宿将如赵铁鹰等,皆心中不服,暗流涌动”。这些谣言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安国军团结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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