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领受圣命,没有丝毫耽搁。皇帝的信任与重托,边关的紧急军情,都化作了他行动的巨大动力。他深知此事关乎国运,锦衣卫的成败在此一举。返回西安门的都指挥使司后,他立刻召集了北镇抚司指挥同知韩刚以及技侦所的负责人,进行紧急部署。
人员的挑选极为苛刻。林惊羽亲自从北镇抚司的数百名缇骑中,遴选出三十名最为精锐的干员。这些人不仅个个武艺高强,精通侦缉、追踪、反跟踪,更重要的是心志坚定,忠诚可靠,且各有专长。其中,有五人甚至能操一口流利或半生不熟的蛮族语言,了解其部落习俗;另有数人擅长伪装,可扮作三教九流而毫无破绽;还有几人出自技侦所,精于观察、绘图、乃至配置些简单的药物。林惊羽将他们混编成六个小组,每组五人,指定了经验丰富的千户或百户担任组长,并亲自向各组下达了具体任务和联络方式。
为确保行动绝对隐秘,这六个小组并未一同出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化整为零,利用夜色或清晨的掩护,分批悄然离开了京城。他们没有使用官方的驿道和驿站,而是选择了更为隐蔽的小路,或者混入庞大的商队、流民群中,如同滴入沙地的水银,悄无声息地向着北方边境渗透而去。
他们的伪装身份五花八门,极具欺骗性:
第一组扮作一支来自中原的小型皮货商队,带着几车看似普通的毛皮和茶叶,计划沿着传统的商路北上,试图混入边境的榷场,在与蛮族交易时套取情报。
第二组则扮作游方郎中和他的学徒、伙计,背着药箱,举着“悬壶济世”的布幡,穿行于边境州县的大小村落,既能接触底层百姓和低级胥吏打听消息,其身份也便于在各地停留观察。
第三组伪装成逃荒的流民,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沿着边境线艰难跋涉,他们的目标是接近那些被蛮族骚扰过的村庄,从受害者和当地驻军外围获取第一手信息,并观察边境防务的实际情况。
第四组最大胆,他们伪装成一股在内地犯了事、试图逃往关外避祸的马匪,行事彪悍,带着兵器,计划从僻静处尝试穿越边境,若能成功潜入草原,将能获得最核心的情报,但风险也最高。
第五组和第六组则相对低调,分别扮作探亲的士子家族和运送建材的工匠队伍,他们的目标是渗透进入边境重镇的内部,重点监控地方官员、驻军将领以及可能与蛮族有勾结嫌疑的豪商巨贾。
就在这些锦衣卫暗探如同幽灵般撒向北疆的同时,镇北关的守将赵铁鹰,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站在高达五丈的镇北关城楼上,极目远眺,关外原本秋高气爽的草原,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肃杀之气。蛮族游骑的身影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从最初的三五成群,到如今动辄数十骑,甚至上百骑一股。他们不再仅仅是远远地窥探,而是敢于冲到关墙之下数百步的距离,耀武扬威地策马奔腾,发出野性的呼哨,甚至将点燃的箭矢射向关墙,虽然大多无力地钉在城墙脚下,但其挑衅意味已昭然若揭。关外的烽燧,接连传回发现大队蛮族骑兵活动的信号,狼烟时有升起。
关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边军将士们取消了所有休假,日夜轮班值守在城头,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等守城物资被大量运上城墙,床弩和轻型火炮(此世或为类似投石机、弩炮的器械)被反复检查和调试。虽然朝廷已下令援军和物资即刻启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在援军抵达之前,赵铁鹰必须依靠手中现有的力量,独自面对这越来越迫近的危机。他深知蛮族骑兵的厉害,来去如风,擅长野战突袭。若一味被动防守,死守关隘,固然稳妥,但也会将关外的大片土地和百姓拱手让人,而且谁也无法保证看似坚固的关墙会不会被找到弱点。他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将敌人的主力动向、兵力配置摸清楚。
因此,赵铁鹰在加强守备的同时,派出了比平时多出数倍的军中斥候。这些最精锐的边军骑兵,冒着极大的风险,远远地撒出关去,如同鹰隼般在广阔的草原上盘旋,试图捕捉蛮族主力集结的蛛丝马迹,以及其后勤补给线的位置。每一次斥候出动,都伴随着伤亡,不断有斥候小队与蛮族游骑遭遇,发生小规模激战后未能归来的消息传回,更增添了关内的凝重气氛。
数日之后,第一批抵达镇北关的锦衣卫暗探,通过秘密渠道与赵铁鹰取得了联系。他们出示了林惊羽的手令和更详细的指令文书。赵铁鹰对于锦衣卫的到来,心情复杂。一方面,他深知这些“天子亲军”的特殊地位和权力,对其介入军务本能地有些抵触和警惕;但另一方面,他也明白,在情报搜集,尤其是针对内部和复杂敌情的侦查上,锦衣卫确实拥有边军斥候所不具备的专业手段和独特视角。在当前严峻的形势下,任何有助于厘清敌情、消除内患的帮助都是宝贵的。他谨慎地表示了欢迎,并指派了可靠的亲兵校尉,在有限的范围内为锦衣卫的行动提供必要的协助和掩护,但双方保持着明确的界限,锦衣卫的侦查行动独立进行,并不受赵铁鹰的直接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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