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网者最后的低语,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在林弦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那瞬间的陌生感虽如潮水般退去,却留下了湿冷的痕迹。他看着青芷眼中那抹未来得及散去的惊愕与担忧,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感悄然滋生——他认得她,记得与她相关的所有事件逻辑,却仿佛在阅读一份关于陌生人的、极其详尽的档案,那份本该镌刻在灵魂深处的亲密与悸动,似乎被某种力量悄然抹去了温度。
“我没事。”林弦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疏离,“时间紧迫,按照织网者指示的方向,前进。”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无法解释那瞬间的异样从何而来。此刻,生存与破局压倒了一切。他率先转身,沿着那条由凝固的“可能性”与交错因果线构成的、光怪陆离的迷宫路径走去。
青芷望着他的背影,银牙轻轻咬了下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跟上,青鸾光翼散发的微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苏小婉和云珩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紧紧随行。赵明则一言不发,忠实地履行着守护与殿后的职责,同时还要分神关注着青芷青光中那持续异动的石猛光茧。
永恒迷宫内部,比从外界观察时更加令人心智迷失。道路并非固定,墙壁由凝固的时光片段构成,时而透明,映照出无数个“如果当初……”的幻影;时而厚重,封存着震耳欲聋的寂静。头顶是交错冻结的因果线,如同庞大无比的神经网络,偶尔会因为他们的经过而微微发光,传递着某种无法理解的信息流。空气(如果这里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静止的喧嚣”,无数种可能性的低语同时存在,却又被永恒地定格,形成一种足以逼疯常人的矛盾场域。
得益于织网者给予的“临时身份”,他们没有被这片诡异空间立刻同化,但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力依旧存在。林弦必须时刻维持着混沌道基的运转,左眼的概率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计算着路径上无数种规则组合的生灭,右眼的理性之辉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死死锚定着织网者指引的、前往“可能性涡旋”的大致方向。
他的计算量极大,精神高度集中。然而,那种因剥离“可能性”而产生的“空虚感”和“不协调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干扰着他的思维。有时,在解析一段极其复杂的规则变换时,一个关于地球实验室的片段会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那是他支付出去的“可能性”残留?还是思维受损的征兆?
“左侧三米,空间结构呈现‘克莱因瓶’特性,绕行。”林弦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指向右侧一条由“被放弃的誓言”铺就的小路。
“林弦,”云珩忍不住开口,他手中托着一块不断刷新着数据的灵能阵盘,这是在堡垒残骸中抢救出的少数设备之一,正在辅助计算,“你的灵能波动频率在下降,混沌道基的稳定性参数比正常值低了百分之七。是刚才的代价……”
“我知道。”林弦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继续记录路径规则异常点,我需要数据建模,推演‘可能性涡旋’的能量辐射模式。”
他拒绝谈论自身的异常,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迷宫的分析中。这是一种典型的林弦式应对——用更高强度的理性思考,来压制和忽略感性层面的不适与潜在危机。他甚至开始尝试理解并“翻译”迷宫的部分规则,将那些凝固的“可能性”视为一种特殊的信息编码,试图找到其底层逻辑。
“有趣……”在一次短暂的休整(仅仅是停下脚步,无人敢坐下)时,林弦望着一段由“失败的初恋”固化成的粉色水晶墙壁,喃喃自语,“这些‘可能性’的排列,并非完全无序。它们似乎遵循着某种……基于情感熵增与因果纠缠的拓扑结构。织网者所谓的‘编织’,或许是一种极高维度的信息处理技术。”
云珩听得眼中放光,立刻开始记录林弦的观察。苏小婉则担忧地看着林弦越发苍白的脸色,以及他偶尔会出现的、极其短暂的眼神空洞。
“他在燃烧自己,”苏小婉低声对青芷说,“用理性硬扛那种剥离带来的后遗症。”
青芷默默点头,她手中的青光更加柔和地笼罩着石猛的光茧,仿佛想从这坚毅的同伴那里汲取一丝力量,又或是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石猛的蜕变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暗金与漆黑的光芒不再剧烈搏杀,而是开始以一种奇异的、缓慢旋转的方式相互渗透、融合,光茧表面浮现出越来越清晰的、如同精密齿轮与混沌星云交织的纹路,散发出一种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
就在这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的、带着冰冷终结意味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穿透了迷宫层层叠叠的规则阻隔,扫过众人!
“终末!祂进入迷宫了!”赵明低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法器残片,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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