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来得又快又猛。
网络上的舆论持续发酵,不明真相的网民在煽动性文章的引导下,对余年的攻击愈演愈烈。“伪君子”、“讼棍”、“法律界的耻辱”等标签被反复提及,甚至有人开始人肉他的个人信息,骚扰电话和辱骂短信开始不断涌入他的手机。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同行,在汹涌的舆情下也开始选择沉默,甚至有个别为了蹭热度或出于其他目的,公开发表言论质疑余年的专业操守。
律协那边的压力也接踵而至。纪律委员会正式发函,要求余年就吴天的投诉提交详细的书面说明和相关证据,并告知将启动初步调查程序。虽然只是初步调查,但在这个敏感时刻,无疑给余年的声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林晓看着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气得眼圈发红,却又无可奈何。她试图联系一些相熟的媒体朋友进行澄清,但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含糊其辞,要么是直接拒绝,显然有人打了招呼,或者大家都不想蹚这浑水。
“余老师,他们怎么能这样!根本不了解事实就乱骂!”林晓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怒。
余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翻看着那些恶毒的评论,看着那些曾经对他表示过赞赏的账号如今调转枪口,看着那些凭空捏造的“黑料”被传得煞有介事。一股冰冷的、粘稠的绝望感,像沼泽里的淤泥,一点点将他包裹,拖向深处。
他回想起自己执业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为了一个证据奔波数日的辛苦,那些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瞬间,那些帮助弱势群体维权成功后对方感激的眼神……他一直以为,法律是光,可以照亮黑暗;正义是剑,可以斩断不公。可如今,这光似乎照不到他自己身上,这剑反而调转锋刃,对准了他的心脏。
《传习录》中追求的“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当现实用最肮脏的手段玷污你的光明时,坚守,是否还有意义?
“余老师,老周那边有消息了!”林晓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打破了他的沉思。
余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老周通过加密信道发来了初步调查结果:“志愿者小李,真名李强,无固定职业,有诈骗前科,与钱家公司的一名中层管理人员有多次不明资金往来,金额不大,但时间点集中在近期。阿芳,背景复杂,来自外省,与李强是同乡,其银行账户在来找你之前,收到过一笔来自境外的、无法追踪源头的匿名汇款。目前查不到她与钱家的直接关联,但间接线索都若隐若现地指向那个方向。”
“另外,”老周补充道,“我尝试联系吴天,想从侧面了解情况,但他的助理拒绝了,表示一切等待法律程序,不接受私下沟通。不过,我查到吴天的公司在业内口碑确实不错,没有明显的劣迹。这次事件,他可能也是被利用的一方,或者,他确实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一个有盗窃嫌疑的保姆,而我们的介入,恰好被钱家利用来大做文章。”
真相似乎浮出了水面,却又更加令人心寒。这确实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利用他的正义感和对弱者的同情,精心编织了一个看似完美的陷阱。阿芳和李强,不过是两个被钱家收买或者操控的棋子。而吴天,或许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他处理问题的方式,以及他“企业家”的身份,恰好成了钱家用来混淆视听、煽动舆论的完美道具。
自己满腔热忱,想要维护的“正义”,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表演。那个抱着婴儿、声泪俱下的阿芳,她的无助和眼泪,都是精心排练的戏码!
这种被彻底愚弄、被肆意践踏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余年感到痛苦和愤怒。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砰!”余年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吓了林晓一跳。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合着极致愤怒、挫败和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黑暗情绪。
“余老师……”林晓担忧地看着他。
良久,余年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凝结着万载寒冰,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润。
“给律协的说明材料,如实写,强调我们是在接到看似合理的求助并初步审核证据后,进行的正常律师函告知程序,不存在捏造事实和恶意诽谤。指出对方投诉所依据的网络言论存在严重歪曲,并附上老周查到的关于李强前科和资金往来的线索,提请律协关注本案可能存在的恶意构陷背景。”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另外,以我个人名义,对外发布一个简短声明。内容只有两点:第一,本人一切执业行为均符合法律规定和职业道德,对吴天先生发出的律师函是基于当时所掌握的信息和当事人的陈述,旨在促成纠纷解决。第二,对于网络上的不实信息和恶意诽谤,本人已委托律师固定证据,并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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