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那个阳光明媚、掌心相贴的上午，像一幅被精心裱框的温暖画作，珍藏在两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关系的转变带来的不只是悸动与甜蜜，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稳与踏实。
温念初开始更加自如地享受这段恋情。她会在他加班时，打包好清淡的宵夜送去诊所（小心翼翼地放在前台，不打扰他工作）；会在他清晨发来“早安”时，回赠一张自己拍的、带着露珠的朝阳照片；会在牵手时，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而是会调皮地用指尖轻轻挠挠他的掌心，然后看着他微微愣怔、随即眼底漾开无奈又纵容笑意的样子。
她的记录本上，充满了生活化的、带着烟火气的甜蜜：
日期：周六。事件：植物园约会。感觉：阳光，草坪，牵手，还有他给我买的！像普通情侣一样。原来‘普通’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日期：周一。事件：给他送宵夜。感觉：看到他眼下的疲惫有点心疼。他把东西吃完后，给我发信息说‘很好吃’。心里暖暖的。
日期：周二。事件：无。感觉：只是想到他，就会不自觉笑起来。苏苏说我没救了。嗯，大概是没救了。
她像一个终于找到水源的旅人，贪婪而快乐地汲取着爱情带来的每一滴甘霖。
然而，平静的湖面下，波澜正在悄然汇聚。
周三上午，沈聿怀接到了一通来自他研究生时期的恩师——国内心理学界泰斗林鹤年教授的电话。
“聿怀啊，”林教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下午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林教授年事已高，早已半退休，很少主动约见学生，尤其是在非学术讨论的时间。沈聿怀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心中已然有了预感。
“好的，老师。我下午三点过去。”他语气平静地应下。
挂了电话，沈聿怀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目光沉静。该来的，总会来。他和温念初的关系，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里。学术圈不大，尤其顶尖的圈子更是如此，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顾瑾瑜显然不是会守口如瓶的人。
下午三点，沈聿怀准时敲响了林教授位于大学城幽静处小楼的办公室门。
“进来。”林教授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满室书香。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林教授正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戴着老花镜翻阅一份文献。看到沈聿怀，他摘下眼镜，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聿怀来了，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沈聿怀依言坐下，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林教授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如同往常一样，先关心了他的近况，聊了聊几个前沿的学术议题。沈聿怀一一作答，思路清晰，见解独到。
聊了约莫一刻钟，林教授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听说……你最近和一位姓温的摄影师走得很近？”
来了。
沈聿怀面色不变，迎向老师探究的目光，坦然承认：“是。温念初。我们正在交往。”
他没有用任何模糊的词语，直接表明了恋人的关系。
林教授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眼，目光锐利了几分：“我记得……她之前，似乎是你的来访者？”
“曾经是。”沈聿怀清晰地说道，“我已经按照伦理规范，正式终止了与她的治疗关系，所有手续完备。她现在，只是温念初，是我的恋人。”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辩解，只是陈述事实，并表明自己的立场。
林教授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长者的审慎与担忧：“聿怀，你是我们这一代里我最看好的学生。天赋、努力、心性，都是顶尖。我深知你的为人，也相信你处理专业事务的严谨。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医患关系转变而来的亲密关系，向来是行业内最敏感、最容易引人诟病的灰色地带。即便程序上无懈可击，也难堵悠悠众口。尤其对方……似乎还有些特殊的心理状况？这会让你，和你未来的学术生涯，都面临不必要的风险和压力。你确定，考虑清楚了吗？”
这番话，并非指责，而是基于现实的真切关怀与提醒。林教授爱才，不愿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因为一段“不合时宜”的恋情而陷入泥沼。
沈聿怀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神色。他理解老师的担忧。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而坚定地回视着林教授，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内心的力量：
“老师，我考虑清楚了。”
“在遇见她之前，我的世界只有理性、数据和冰冷的秩序。我以为那就是安全的全部。但她让我知道，情感的温度，才是让一切理论和技术变得有意义的基石。”
“她的确曾是我的病人，但治愈是相互的。她在学习感受爱，而我在学习……如何放下恐惧，去拥抱真实。”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外界的目光和压力……如果我因为畏惧这些，而放弃一个让我感受到自己真实活着的人，那才是我学术生涯和个人生命最大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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