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点房间内弥漫的能量焦臭与金属熔毁的刺鼻气味尚未完全散去,如同一种无形的警示,萦绕在凌湮与王坚的鼻尖,也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头。四台自动化防御炮塔的残骸散落在角落,兀自散发着微弱的余热与缕缕青烟,它们最终的疯狂与错乱,为这座沉寂万年的调度站内部平添了几分难以预测的凶险。每一次短暂的胜利,都像是在这头沉睡巨兽的体腔内轻轻扎下一针,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次的惊醒会引来何等恐怖的反噬。
短暂的调息之后,两人不敢过多停留。凌湮深吸一口冰冷陈腐的空气,强行压下精神海中因过度催动时空之力而仍在荡漾的刺痛涟漪。王坚则用未受伤的右手狠狠抹去额角渗出的冷汗和血迹,断裂的胸骨在每一次呼吸间都传来尖锐的抗议,但他只是咬紧牙关,将那枚散发着微弱却稳定波动的仪器残片更紧地攥在掌心,那一点清凉是他此刻维持清醒与抵抗周遭无形压力的重要锚点。
他们离开了这个充满破坏痕迹的小型节点房间,再次踏入了那条更为幽深、仿佛通往地底深处的维护通道。身后的火光与爆炸声似乎已被厚重的金属墙壁彻底吞噬,唯一的回声是他们自己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以及防护服摩擦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这里的空气愈发冰冷粘稠,灰尘积得极厚,踩上去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软绵绵的下陷感,仿佛行走在某种巨兽腐朽的肺腑之中。
墙壁上粗大的管道和线缆束更多,如同巨兽体内盘根错节的血管与神经,许多地方的外壳已经破损不堪,露出里面颜色各异、早已僵化或覆盖着一层诡异油腻感的锈蚀线材。一些老旧的照明灯带嵌在墙角,断断续续地延伸向黑暗,十盏里倒有八九盏是彻底熄灭的,仅存的几盏也散发着有气无力的惨淡光晕,让影子在通道内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摇曳,仿佛有了自主的生命,更添几分阴森与不确定性。
凌湮再次展开了那张从岩砺手中得来的、材质奇特却已磨损严重的结构图。兽皮纸在冰冷空气中显得有些僵硬脆弱,上面用暗色颜料绘制的线条和符号许多都已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区域因为年代的久远而出现了难以辨认的缺损和龟裂。他将其与眼前错综复杂、充满未知的实际环境仔细对照,眉头越皱越紧,金银异瞳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试图从这幅近乎抽象的指南中榨取最后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偏差很大,而且不是一点半点。”凌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突出,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地图上标注的第三个岔口,应该在我们左侧大概十五米的位置,标记着一个通往二级能源节点的检修口。但现在你看,”他抬起逝川枪,冰冷的枪尖指向左侧那面光滑无缝、没有任何开口痕迹、只有一道巨大撕裂状凹痕的合金墙壁,“什么都没有。原本的通道要么被彻底封死,要么就是这张图从一开始就遗漏了关键的结构变动。”他顿了顿,枪尖微微移动,指向脚下的地面,“而且,这条通道的实际倾斜度,也比地图上标注的要陡峭不少。我们下降的深度可能已经超出了图纸的记录范围。”
王坚忍着剧痛,向前凑近了些,借着残片散发的微光和自身护甲上亮度调至最低的照明灯,浑浊的目光仔细扫过那张古老的地图,又抬头凝神对比着眼前阴森复杂的现实环境,面色变得异常凝重。他粗壮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标记为主干道的粗线,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如果按图所示,沿着这条所谓的‘主干道’走下去,我们应该已经非常接近一个中型能源分配节点了。但从这里的能量残留感知……”他微微闭目,竭力催动那微弱得几乎熄灭的守护序链,使其感知力如同蛛丝般向外延伸,片刻后猛地睁开眼,摇了摇头,“……一片死寂,像是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湮灭了一切活性,废弃了无数个年头,连一丝可供回收的残余波动都没有。这图纸,要么是太过古老早已失效,要么就是岩砺他们自己也从未真正深入过这片区域,给的只是个大概其的、充满臆测和传说的轮廓。”
这种图纸与现实严重不符的情况,极大地增加了他们探索的难度和不确定性。他们仿佛不是在按图索骥,而是在破解一个庞大、精密且充满恶意的死亡迷宫,手中的地图不仅仅是一个残缺的参考,更可能是一个布满了错误和致命误导的陷阱。每一处拐角,每一个看似正常的通道口,都可能隐藏着图纸上未曾标注的绝路、致命的防御机关或是更糟糕的东西。
依赖不了外部提供的指引,便只能更多地压榨自身的能力与直觉,将每一次前进都变为一场生死一线的赌博。
凌湮将时空感知催动到当前这充满干扰的环境所能允许的极限。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感知力如同无形的水银,细致地流淌过脚下网格地板的每一个缝隙,抚过两侧冰冷坚硬的墙壁,探向头顶隐没在黑暗中的、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空间结构的基本稳定性、残存能量那几乎不可察的微弱流向、甚至空气中尘埃飘动的细微异常轨迹,都成为他脑海中不断计算、构建前方虚拟三维路径的信息源。他努力分辨着哪些通道散发着更浓烈的死寂与毁灭气息,仿佛通往不可挽回的深渊;那些又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属于这座调度站建造之初的秩序能量痕迹——那或许是通往尚未完全报废、可能存有有价值物资区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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