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另一极。 顾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依旧奢华,却冰冷得像一座陵墓。
顾言琛的生活变成了一种机械而麻木的重复。他依旧每天去公司,处理文件,开会,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个曾经锐意进取、手腕强硬的顾总不见了。现在的他,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精准运转的机器,眼神空洞,情绪毫无波澜。
他不再酗酒,也不再发脾气。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孤僻。他切断了几乎所有不必要的社交,下班后就把自己关在别墅里,对着那份加密文件夹里的旧照片,一坐就是一夜。
苏晚在北欧的消息,他通过财经新闻和艺术杂志断断续续能看到一些。报道总是配上她和叶憬然在雪地里散步、在工作室与工匠交流、或是她挺着孕肚对着峡湾画素描的照片。她的笑容宁静而满足,那是真正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
每一次看到,都像是在他已经死寂的心口上再撒一把冰渣,冷得刺骨,却再也激不起剧烈的疼痛,只剩下一种永恒的、冰冷的钝感。
他知道,他完了。他的人生,从失去她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后来的挣扎、悔恨、调查、甚至那些卑劣的阻挠,都不过是死亡过程中的抽搐。
现在,连抽搐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天,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屏退了助理。办公室重归死寂。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繁华喧嚣,却无一盏为他而亮。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个几乎已经遗忘的、一次性的匿名短信发送程序。收件人号码,他烂熟于心。
他想说什么? 对不起?已经说得太多,也太廉价。 祝你幸福?虚伪得令他作呕。 我恨你?不,他只恨他自己。 我爱你?他早已不配。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久久未动。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有输入。 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号码,连同整个发送程序,彻底删除、粉碎。
然后,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股权转让及授权委托书》。他将自己名下绝大部分集团股份和决策权,委托给了几位资深董事和职业经理人团队共同管理,期限是永久。
他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抽走了自己最后的一根骨头。
他拿起外套,平静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出了顾氏集团大厦,再也没有回头。 他没有回别墅,而是开着一辆极其普通的车,驶向了城外。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目的地。 他只是想离开,离开这座充满回忆、也充满窒息感的城市,离开这个他无法面对、也无法融入的世界。
车子最终在郊外一座僻静的山顶停下。这里可以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像一片虚假的、闪烁的星河。
他下车,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支很久没碰的烟。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苍白瘦削的脸庞。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某种告别。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直到晨曦微露,将那繁华的城市轮廓勾勒出一丝冰冷的轮廓。 然后,他掐灭烟蒂,上车,发动引擎,朝着与城市相反的方向,驶入了逐渐亮起的天光之中。
没有告别,没有痕迹。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他从此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顾言琛这个名字,渐渐成了商业圈里一个模糊的传说,一个关于天才陨落、关于疯狂与悔恨的、令人唏嘘的谈资。而他本人,则彻底成为了苏晚辉煌人生故事里,一个早已翻篇的、无关紧要的黯淡注脚。
北欧的小镇上,苏晚正坐在壁炉旁,完成“萌芽”系列的最后一幅设计稿。叶憬然坐在她身边,将耳朵轻轻贴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有力的胎动。
炉火噼啪作响,窗外,北欧漫长冬季后的第一缕春光,正温柔地洒在依旧覆盖着白雪的峡湾上。
一个新的生命,即将诞生。 一段新的传奇,正在书写。 而某些过往,终将在时光中,彻底静默,归于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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