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车子如同一道阴影,在日内瓦错综复杂的街道中穿梭,最终驶入一个位于老城区边缘、看似普通的私人车库。卷帘门在车后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车库内部另有玄机,一道隐蔽的侧门通往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安全屋。
屋内陈设简洁到近乎冰冷,没有窗户,空气依靠循环系统流通,灯光是惨白的冷色调。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张简易行军床。这里是一个临时的避风港,也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囚笼。
“夜枭”率先下车,动作利落地检查了整个空间,确认安全后,对叶憬然简短地说:“这里暂时安全。我需要出去处理痕迹,确保没有尾巴跟来。你们待在这里,不要离开,不要联系外界。冰箱里有食物和水。”他的目光扫过叶憬然简单包扎的小腿和惊魂未定的孟清如,补充道,“伤口需要重新消毒包扎,药箱在桌子下面。我尽快回来。”
说完,他不等回应,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门后,从外面将门锁死。安全屋内,只剩下叶憬然和孟清如母子二人。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开来,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显得格外刺耳。孟清如依旧保持着被扶进来时的姿势,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手提包的带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脸色苍白,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了几缕,昂贵的套装上也沾染了灰尘和褶皱,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里的骄傲和冰冷,却丝毫未减,甚至因为此刻的处境而变得更加锐利,像受伤后更加警惕的母兽。
叶憬然靠在桌边,小腿的伤口阵阵抽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他没有先处理伤口,而是目光沉沉地看向母亲。一路上的紧张和担忧,在暂时安全后,迅速转化为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后怕。
“现在,”叶憬然开口,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您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值得您把命都搭进去,甚至可能把我们都拖下水?”
孟清如的下巴微微抬起,避开了儿子的目光,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壁,语气依旧带着习惯性的疏离和防御:“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谁让你来的?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叶憬然几乎要被她的固执气笑了,他猛地站直身体,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但声音却陡然拔高,“如果我不来,您现在会在哪里?在伊万诺夫的地下室?还是已经在日内瓦湖底了?!妈!您醒醒吧!这不是在拍卖行举牌子那么简单!那些人是什么背景,您难道不清楚吗?!”
孟清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她的语气却更加冰冷强硬:“我清楚得很!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我有我的计划和安排!” “您的计划就是把自己置于枪口之下?您的安排就是靠着那些来路不明的离岸公司和危险的交易对手来填补资金窟窿?”叶憬然步步紧逼,将他从Arthur和陈伟明那里得知的信息直接抛了出来,“您名下的短期借贷已经逾期了,对不对?是不是因为之前在东南亚那笔失败的投资?”
孟清如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叶憬然,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惊和一丝被戳穿秘密的慌乱:“你……你调查我?!” “我不调查您,难道要等警察或者更糟的人找上门来才知道吗?!”叶憬然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愤怒,“您到底欠了多少钱?为什么宁愿铤而走险也不肯告诉我?在您眼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还是您觉得,向我这个儿子求助,会比向伊万诺夫那种人妥协更让您难以接受?!”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孟清如内心最深处那根骄傲又脆弱的神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的冷哼。她重新扭过头去,肩膀却几不可察地垮塌了一点点,那份一直紧绷的、坚硬的外壳,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安全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叶憬然看着母亲那固执又脆弱的背影,满腔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心痛所取代。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药箱,默默地蹲下身,开始重新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消毒药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酒精和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孟清如虽然没有回头,但听着身后儿子压抑的抽气声和药瓶碰撞的细微声响,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紧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她看着冰冷的地面,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倔强,有狼狈,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看到儿子受伤后的心疼和……愧疚。
良久,就在叶憬然包扎好伤口,艰难地站起身时,孟清如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失去了平日的高亢,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 “那笔东南亚的投资……是我判断失误。项目本身没问题,但合作方……卷款跑了。”她说的很简略,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极大的力气,“缺口……很大。”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叶憬然以为她不会再说了,她才继续道,声音更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能……不能让几十年攒下的名声和基业,就这么毁了。伊万诺夫出的价……很高。那几件东西,虽然来源有问题,但只要能顺利脱手……就能填上窟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