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临时行辕的暖阁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叶展颜冰冷而阴郁的侧脸。
来福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精油那令人放松的香气,但叶展颜的心神却已紧绷如弓。
他铺开一张巨大的并州舆图,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上面的山川河流、城镇关隘。
晋王若要秘密开采煤矿,炼制焦炭,选址必然极其考究。
首先,煤矿本身需是易于开采、且品质尚可的露头煤或浅层煤,否则以这个时代的技术,难以大规模秘密进行。
其次,炼焦需要大量的水用于熄焦和冷却,工场必定靠近河流或水源充足之地。
再者,为了隐蔽,地点绝不会在繁华城镇附近,更可能是在人迹罕至的山谷、密林之中。
但又不能离主要道路太远,以便物资运输和焦炭、军械的暗中转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地守卫必然极其森严,是晋王的核心机密所在。
他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排除掉人口稠密的区域、远离水源的旱地。
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几个可能的地点:西忻山深处、靠近汾水支流的几处无名谷地;以及北面靠近雁门关方向,但属于晋王势力范围边缘的几片丘陵地带。
“西忻山……距离王府不算太远,便于控制,且山脉连绵,易于隐藏。”叶展颜沉吟,“北面……靠近边关,风险大,但若真与鞑靼有勾结,物资转运或许更为便利……”
他无法立刻确定,但这几个方向,必须立刻派人重点排查。
“呼——”叶展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眉心。
压力如山般袭来。晋王的阴谋如同一张巨大的网,而他现在只是刚刚触碰到网的边缘。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河西走廊,李勋还能撑多久?
关凯、陈靖的偏师,在敌后能否有所作为?
朝廷的援军,何时能真正发挥作用?
朝中那位隐藏的“大人物”,在这场阴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是晋王的同谋,还是另有所图?
千头万绪,纷繁复杂。
但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乱。
他是东厂提督,是太后在并州的眼睛和利剑。
他若先乱了阵脚,那便真的满盘皆输。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
一名心腹番役低头入内,呈上一封密信:“督主,京城密报。”
叶展颜迅速拆开,是他的义父刘福海写的信。
信中并未多言,只确认了援兵已发,并隐晦提及“朝中近日颇不宁静,多有物议,皆言并州之事,望提督慎之、速之。”
最后还附了一句:“河西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提督当有全盘之虑。”
“物议……全盘之虑……”叶展颜咀嚼着这两个词。
这是刘福海在提醒他,朝中已经有人在对并州的事情指手画脚,施加压力了,并且暗示他,解决河西问题,可能需要从更根本的方面入手——也就是晋王这里!
这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
他提起笔,沉吟片刻,给对方回了一封极其简短的信,只有八个字:
“魑魅魍魉,已现端倪。静候佳音。”
他不能说得太明,但这八个字,足以让对方明白,并州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而自己,已经找到了关键线索。
放下笔,叶展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冬夜寒冷的空气涌入书房,驱散了几分暖阁带来的燥热与那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望着北方漆黑的天幕,那里是雁门关,是河西的方向。
“李勋,关凯,陈靖……你们都要撑住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晋王李泓基……”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你的戏,该收场了。”
他转身,对门外沉声道。
“传令,让所有在外侦缉的人手,提高警惕,加快进度!”
“本督要在这并州,下一盘大棋!”
就在叶展颜于忻州抽丝剥茧,推断出晋王谋反野心,并全力搜寻其秘密工场的同时。
远在雁门关外西北方向的莽莽群山之中,一场意外的发现,正悄然印证着他的猜测。
鹰扬将军陈靖,率领着麾下八百精骑,穿梭在崎岖的山道与密林之间。
他与关凯、赵劲分兵,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凭借多年沙场历练出的直觉。
他认为鞑靼主力行踪过于诡异,其后勤补给必然有非常规的隐秘通道或据点。
所以他选择向西北方向穿插,正是要赌一把,寻找这条可能的“暗线”。
连日奔袭,人困马乏。
这日黄昏,他们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谷外围,发现了不寻常的痕迹。
山野间竟然有些被刻意掩饰的车辙印,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炊烟的煤烟味。
陈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前出侦查。
半个时辰后,斥候带回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山谷深处,并非预想中的游牧营地,而是一片依山而建的简陋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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