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江南,阴冷的湿气透过门窗缝隙渗进金陵分号的后堂。小木刚核对完年关的最后一笔账目,呵着白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窗外秦淮河上,运载年货的船只比往日稀疏了许多——漕帮近日以"整顿漕运"为由,对药材船只查得格外严苛。
"掌柜,永盛堂这招够狠。"福贵捧着账本忧心忡忡,"咱们从徽州补货的马车队,这两日也被卡在关卡了。"
小木凝视着账簿上朱笔圈出的数字,忽然问道:"新安堂那边库存的茯苓,还能撑多久?"
"约莫半月。"福贵答得很快,这些日子他跟着小木历练,对药材储备已了然于心。
"够了。"小木铺开漕运图,"你明日启程去镇江,找漕帮副把头陈老四——他夫人前年难产,是咱们用参苓白术散救回来的。"
三日后,福贵带回的消息印证了小木的判断。陈老四暗中透露,赵天豪确实打点了漕运衙门,但漕工们私下仍愿行方便。小木当即让福贵带人将药材分装成漕工们捎带家书的包裹大小,混杂在年货中分批运送。这招"化整为零",让永盛堂的关卡形同虚设。
年关逼近时,小木却做了件令人费解的事。他让伙计将今年新制的"益气健步丸"分装成礼盒,特意给永盛堂的几位老药师送去。福贵不解:"这不是长他人志气吗?"
小木只是笑笑:"你且看元宵后的动静。"
果然,元宵刚过,永盛堂三朝老药师孙先生亲自登门。老人捧着未拆封的礼盒,叹道:"老朽尝过贵店的丸药,炮制火候确比我堂讲究。今日特来讨教九蒸九晒之法。"
小木亲自将老人迎进工坊。当阿木的徒弟演示如何通过观察茯苓断面判断蒸晒程度时,孙先生浑浊的眼中闪过光彩:"原来贵店是用云雾山阴面的茯苓,怪不得药性更平和。"
这场意外的交流,竟促成了两家药铺学徒间的首次切磋。虽未化解根本矛盾,却让紧张的竞争氛围缓和了许多。春生从南疆来信称赞:"此举如针灸中的泄法,瘀阻通而气血自和。"
但真正的转机,来自一场春雨后的意外。二月二龙抬头,小木按例巡查药材仓库,发现永盛堂竟将大量廉价党参堆在露天货场。他立即让福贵找来当地药农:"劳烦各位散个消息,就说连阴天堆放党参易生黄曲霉。"
三日后,永盛堂果然有大批党参霉变。赵天豪急红眼时,小木却托人捎去一纸《防潮诀》,还附上自家库房的通风设计图。这番以德报怨,让永盛堂几位老药师坐不住了,联名要求东家整改仓储。
清明前夕,小木收到春生一封长信。信中没有过多谈及江南战局,反而详细询问起京师市场的风土人情、用药习惯。随信还附来一包北地特有的黄芪样本,要求试制适合干燥气候的"润肺膏"。
"掌柜,咱们在江南刚站稳,为何急着北进?"福贵看着小木连夜试制新方,忍不住发问。
小木将熬好的膏体对着光观察色泽:"你可见过江河入海?水势愈宽,反而愈难被阻挡。"
四月谷雨,京师传来惊人消息:太医院院判周大人致仕还乡,途中试用过"百草轩"的秋梨罗汉膏后,竟在士林聚会上盛赞南疆药膳之妙。这看似偶然的机缘,实则是春生三年前布下的棋子——周大人侄孙的喘症,正是用"百草轩"的方子调理好的。
小木敏锐地抓住时机,让福贵带着特制的"士林礼盒"进京。盒中不仅有精品药膳,还有林薇薇亲传的《食养札记》手抄本。这份透着文墨香的赠礼,很快在京师文人圈流传开来。
但北进之路岂会平坦?端午刚过,京师老字号"德济堂"突然推出"御制养生散",包装竟与"百草轩"的经典黄绿配色极其相似。更棘手的是,对方打出了"百年御药"的招牌,明显是要压过"南疆新秀"的风头。
"掌柜,要不要把咱们的'药材溯源'法子用在京师?"福贵急问。
小木却摇头:"京师重地,不宜张扬。你去找说书先生,把《本草纲目》里茯苓救疫的故事改编成段子。"
果然,不过半月,市井间开始流传"嘉靖年间茯苓救疫"的评书。说书人讲到精彩处,总要提一句"如今南疆的云雾茯苓,正是当年救疫的种"。这不着痕迹的铺垫,让"百草轩"的产品悄然镀上层历史底蕴。
就在京师市场初现曙光时,江南却突发变故。永盛堂少东家赵天豪大婚,婚宴上竟有宾客因服用不明药酒中毒。谣言瞬间指向"百草轩",说小木因竞争怀恨在心。
危急时刻,小木却带着药箱直奔永盛堂。他查验药渣后,发现是乌头炮制不当所致。而当日婚宴所用乌头,竟购自一家与"百草轩"有旧怨的药商。真相大白时,赵天豪亲自登门致谢,两家竟由此达成和解。这场风波,反成了"百草轩"仁心仁术的活广告。
中秋月圆,小木站在金陵分号二楼,望着漕运图上新添的京师航线。三年历练,已让他学会在风浪中把握航向。案头摊着春生的最新来信,只有短短八字:"江南已稳,当望北疆。"
窗外秋风送爽,吹动檐下风铃。小木知道,真正的征程才刚刚开始。药香渡江北上之路,注定还有更多风雨,但也必将通向更广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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