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夜宴的喧嚣与惊变,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虽渐平息,但那深藏水底的暗流,却愈发汹涌。前厅的狼藉已被训练有素的仆役迅速收拾妥当,破碎的器皿换上了新的,洒落的酒菜痕迹被抹去,甚至连那被杨彩云雄浑剑鞘拍裂的地砖,也暂时用厚毯覆盖。丝竹之声早已停歇,宾客们大多惊魂未定,在楚昭南看似平静实则不容置疑的“挽留”下,勉强留在座位上,等待着未知的结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灯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某些人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
楚昭南依旧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众人。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那场针对他咽喉的致命刺杀,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但这种平静,反而带给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更大的压力。
林若雪早已退回侍卫队列的阴影中,如同从未移动过。她默默运转内力,平复着因瞬间爆发而略微加速的心跳,同时灵觉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大厅内每一丝细微的气息变化。那个被制服的乐师刺客已被拖下去严加看管,但谁也不知道,这华堂之上,是否还隐藏着更多的杀机。
福伯指挥着仆役给宾客们更换热茶压惊,他脸上恢复了惯有的谦和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充满了凝重。他悄悄对楚昭南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楚昭南会意,知道初步审讯恐怕没什么结果。这种级别的死士,通常都受过严酷的训练,想要短时间内撬开他们的嘴,难如登天。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时,一名心腹侍卫匆匆从侧门进入,快步走到楚昭南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楚昭南敲击扶手的手指骤然停下。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林若雪,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厉。
“诸位,”楚昭南缓缓开口,声音打破了令人难堪的寂静,带着一种淡淡的疲惫,“今日之事,扰了诸位雅兴,是本王的不是。刺客已然拿下,初步看来,似是江湖恩怨,牵连本王,让大家受惊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刺杀定性为“江湖恩怨”,这显然是为了稳定人心,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和朝堂震荡。但在场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哪有江湖恩怨会用到那种精巧的机关暗器,选择在郡王寿宴上动手?这分明是政治暗杀!
楚昭南继续道:“夜色已深,本王亦感疲惫。诸位若是尽了兴,便请回府歇息吧。福伯,代本王好生送送各位大人。”
这是下了逐客令。宾客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辞,生怕走晚了一步再被卷入什么是非之中。那些清流官员面露忧色,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深深一揖,默默离去。而几位勋贵代表的官员,则神色复杂,匆匆离去,不敢多留片刻。
很快,前厅便空旷下来,只剩下楚昭南、福伯、林若雪(伪装侍卫林风)以及少数几名绝对可靠的心腹侍卫。
楚昭南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愠怒和忧虑。他站起身,对福伯和林若雪道:“随本王去书房。”
澄心斋内,烛火通明。楚昭南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福伯和林若雪。
“王爷,刚才侍卫来报……”福伯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
楚昭南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那个工部的王员外郎,王明德……死了。”
“什么?”福伯失声低呼,“怎么会?他方才还好好的……”
“就在他回府后不到半个时辰,家人发现他暴毙在书房之内!”楚昭南眼中寒光闪烁,“表面看不出任何伤痕,仵作初步查验,说是……突发心疾!”
又是突发心疾!和周子瑜周御史一样的死法!
林若雪心中凛然。这绝不是巧合!王明德在宴席上看似醉酒失态,摔杯制造混乱,为刺客创造机会。无论他是主动配合还是被人利用,他都成了这盘棋中一枚关键的棋子,也是一枚用后即弃的弃子!幕后黑手行事之狠辣果决,令人心寒。这是灭口,更是警告!警告所有可能知情或敢于追查的人!
“灭口……好快的手脚!”福伯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颤抖,“王爷,这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楚昭南重重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一阵乱颤:“猖狂!简直无法无天!在本王府中行刺不成,转眼就灭口朝廷命官!这幕后之人,当真以为这大楚天下,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
他看向林若雪,目光中带着一丝后怕和感激:“林女侠,今夜若非你与那位……那位出手相助的壮士(他尚不知杨彩云真实身份),本王恐怕已遭毒手。这份恩情,本王铭记于心。”
林若雪微微欠身:“王爷言重了,分内之事。只是对方一击不成,恐不会善罢甘休。王员外郎之死,说明对方反应极其迅速,且势力渗透极深。王府内外,恐怕……”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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