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
周砚退出驿馆,初夏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他在贺府待了二十年,无数个难挨的日日夜夜里,他总是告诉自己是幸运的,最起码他有饭吃,有衣穿,凭什么还不知足呢?
回到贺家,周砚径直去了主屋,贺母依旧半倚在床头,脸色灰败,苦涩的药味从她快要腐朽的身躯里溢了出来。
“听说你去驿站了?”贺母声音沙哑,枯瘦的指腹划过一个又一个念珠。
周砚垂手立于床前,敛去所有情绪,“给安王备了些薄礼。”
贺母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喘了几口气,“周砚,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她一个过路的王爷,拍拍屁股就走了,但你走不了,最好给我安分守己,莫要招惹是非。”
“是,母亲。”周砚应道,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接下来的几日,宋华安查抄了知府的私库,里面金灿灿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现银。
“哇!好多钱啊!”夏生拾起一个金元宝,放在嘴里咬了咬,“殿下这全是真的,都要上缴啊!”
宋华安看的眼眶泛红,“不给定不了罪啊!这花城郡有点东西,知府都贪了这么多了,居然还能这么富庶。”
顺德拿着账本翻了翻,说道:“大多都是贺家倒台后入库的。”
宋华安闻言,握着扇子轻点下巴,看来贺家还是谦虚了。
官员的变动并未波及平民百姓,这么大的事,安王带着府兵只用了五天就处理的干干净净。周砚一如往常那般侍奉汤药,料理生意。借着知府倒台,他很快夺回了部分被商会侵占的市场份额。
然而,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辗转反侧,想起那句“稳赚不赔”的生意,想起那近在咫尺的寒梅香。
第九日,在路过一个僻静的街角时,周砚看到了一家新开的书坊,看门面不像是本地的产物,鬼使神差地,他叫停了马车,走了进去。
书坊内书香墨气氤氲,书架林立,却不见几个客人。周砚本是随意看看,没成想却发现这里的书册便宜的过分,甚至还可以当场抄写。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脊,在听到内间传来的谈笑声时,猛然顿住。其中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异常耳熟。
是安王殿下。
周砚心下一紧,下意识地侧身隐在一排高大的书架后,屏住了呼吸。
透过书册的缝隙,他看见内间敞着门,宋华安穿着一身简便的黑色常服,衣袖挽至小臂,正和她的贴身侍从一起将一摞摞新书摆上架子。她的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额角渗出些许薄汗,闪着细碎的微光。
“殿下,您说这花城郡的人,会喜欢看这些游记吗?”夏生一边缩着肚子费力地搬书,一边嘟囔道,“奴觉得四书五经便宜也就罢了,像这些工匠农事怎么也卖这么便宜呢?如此下去,我们何时才能收回本钱。”
宋华安笑了,“来买书的都是读书人,这些科普书本就没什么人卖,要是定价太高更没人看了,再者说,我开书坊也不为盈利。”
“至于这游记什么的,”她拿起一本《风物志》,随手翻了翻,“能让出不去的人有个念想也是好的,眼界开了,心才能活络。”
顺德在一旁笑道:“殿下说的是。”
夏生见状撇了撇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听说贺家这几日动作不小,趁乱收了好几个铺面呢。”
宋华安把手里的书放了回去,语气随意:“能在那种乱局下站稳脚跟,没点本事才不正常呢,这种人才困在花城郡,实在是可惜可叹啊!”
“就是,他怎么还不来找殿下,江公子都被殿下推到校尉一职,我看他是一点都不想进步。”夏生坐在架子上,一边奉承,一边偷懒。
“瞅瞅,我们夏神医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殿下!您又戏弄奴!”
宋华安笑着给他扔了一本破损的书,“行了,快干活!摆完这批,本王请你们吃东街那家冰酪!”
“真的?殿下说话算话!”夏生立刻蹦起来,将怀里的破书放进了特价书框里。
主仆几人又开始忙碌,说说笑笑,谈论着冰酪的味道,猜测着花城郡夏日会有多热,偶尔穿插几句调侃,格外鲜活。
周砚靠在书架上,那位远在京城离经叛道的江小公子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不敢细想,他悄悄退出了书坊,没有惊动任何人。
贺春从房梁上跳下来,顺手把高处的书扶正,“殿下,人走了。”
晚上,周砚伺候贺母睡下,回到自己偏僻简陋的小屋,对着月光细细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抽开了桌下的小隔层,里面正是他那病死的妻主给他的卖身契。
贺欢生啊!那个欺辱了他半生的女人,磋磨掉了他所有的锐气,临了却说要放他自由。
他攥紧那张泛黄的纸,只觉得有张细密的网将他越缠越紧,他想活着。
翌日,辰时。
宋华安正在驿馆院内慢悠悠地着打养生拳,夏生带着周砚走了进来。
今日的他未施脂粉,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长衫,走到宋华安面前撩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草民周砚,叩见王爷。前日草民愚钝,今日特来请罪。”
宋华安装模做样地收势,接过顺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细汗。“起来吧,这是想清楚了?”
周砚抬起头,眸子里已无往日的苍凉,“草民想明白了,原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很好。”宋华安笑了,这次是真切的笑意,她上前虚扶一下,“起来吧,你放心跟着我,往后都是好日子,贺老夫人那边我会送她去京城医治,你不用担心。”
闻言,周砚取卖身契的手一顿,俯了俯,“多谢王爷。”
宋华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以周砚的本事,到现在还不和贺家割席,多半是对贺老夫人有愧,若是如此,将人送去京城也是个人质。若不是如此,也算替他解决了一患。
怎么着都不亏。
当载着贺母的马车驶出花城郡城门时,周砚猛地吐出一口浊气,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驱散了经年的阴霾。
想起那厚厚一摞银票以及漕运令牌,周砚收拢衣袖,一如往常走进了贺家主院,只不过这次他住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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