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风凛冽如刀。
一道染着烽火焦黑痕迹、插着代表最紧急军情的赤羽的加急军报,如同绝望的哀嚎,撕裂了京城清晨虚假的宁静,被一路狂奔、力竭倒毙的数匹驿马接力送入了皇城。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北境,雁门关!
北戎王庭集结二十万铁骑,趁秋高马肥,挥师南下!
烽火台狼烟昼夜不息,关外三寨已失!守军伤亡惨重!
雁门关告急!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金銮殿上炸响!
方才还在为些许政绩歌功颂德、为蝇头小利争吵不休的满朝文武,瞬间鸦雀无声,人人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雁门关!京师屏障!一旦有失,北戎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兵锋直指京城!
皇帝萧琰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抓过军报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那纸上冰冷的文字,仿佛带着边关的血腥与烽烟,灼痛了他的眼睛。
北戎来袭?太好了!正愁没机会给皇帝老儿表演一个“临危受命,反手掏心”!
死寂之后,是更大的混乱。
“陛…陛下!”户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国库…国库空虚啊!连年赈灾,边境耗用巨大,实在…实在无力支撑一场大战啊!”
“陛下三思!”礼部尚书紧随其后,一脸“忧国忧民”,“北戎势大,不如…不如暂避锋芒,许以钱帛,先行安抚,再从长计议…”
“臣附议!可遣使和谈,割让些许边陲不毛之地,换取边境安宁…”
主和之声甚嚣尘上。开口的,多是皇帝心腹。他们并非不知亡国危险,但他们更怕!怕一旦开战,庞大的军费开支将彻底榨干国库,动摇他们的根本;更怕一旦启用谢景行掌兵,让其重掌军权,立下不世之功,将来…还有谁能制衡他?!
国难当头,他们首先算计的,仍是自身的权力与利益!
“放屁!”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一位鬓发皆白的老将军踉跄出列,目眦欲裂,指着主和派的鼻子痛骂:“割地?赔款?尔等可知那是多少将士用血换来的国土!可知北戎贪得无厌,今日割一城,明日他就要十城!直至吞我大夏山河!尔等读圣贤书,竟读出如此摇尾乞怜的奴性!可耻!”
“将军息怒…”有文官试图辩解。
“息怒个屁!雁门关后便是千里平原,无险可守!关破,便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届时你我皆为亡国奴!还有何颜面立于这庙堂之上!”
主战派群情激愤,多为武将和少数清流文臣。他们看得清局势,却苦于手中无实权,人微言轻。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和主战,势同水火。
皇帝萧琰看着这乱象,只觉头痛欲裂,心中更是惊怒交加!
他何尝不知必须战?!
但国库空虚是实情。
更让他如鲠在喉的是——谁能领兵?!
他环视殿下,他的那些心腹将领,要么是善于钻营、于实战一窍不通的废物;要么是驻守各地、远水解不了近渴;要么…就是像谢景行这样,功高震主,让他日夜忌惮,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猛虎!
启用谢景行?
无疑是放虎归山!让其重掌兵权,携大胜之威归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启用?
雁门关必破!京师危矣!他这皇位,甚至性命,都可能不保!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离开了谢景行这类“功高震主”的臣子,他这个皇帝,在真正的危机面前,竟是如此…无力!
两种选择,都通往深渊!他僵在龙椅前,额角青筋暴跳,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报——!!!!”
又一道加急军报送至,殿前侍卫声音带着哭腔:“雁门关副将…战死!北戎先锋已开始攻城!危在旦夕!”
最后四个字,如同丧钟,敲响在死寂的大殿上。
完了。
所有人的心头都掠过这两个字。
皇帝萧琰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的疯狂与屈辱。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却如同刀刮过喉咙。
他目光死死盯向班列中,那个自始至终沉默不语,身形挺拔如松,仿佛周身喧嚣皆与他无关的男人——谢景行。
“谢…爱卿。”皇帝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北境危局,社稷累卵…满朝文武,唯你…久经沙场,威震北戎。”
他顿了顿,几乎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句将他帝王尊严踩碎的话:
“朕…命你为北境行军道大总管,总督北方诸军事,节制北境所有兵马粮草…即刻出征,驰援雁门!不得…有误!”
圣旨一下,满堂皆惊。
主和派面如死灰。
主战派松了口气,却心情复杂。
谢景行缓缓出列,撩袍跪地,动作一丝不苟,神情平静无波,仿佛接下的不是关乎国运的千斤重担,而是一件寻常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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