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随着唐云的沉默,气氛变的有些古怪。
唐云只是骑着小花,低着头,又抬起头。
不想观察,不想去想,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又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观察,去想,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有关,又仿佛自己能改变这一切似的。
想与不想,观察与不观察,至少唐云明白了何为军伍,何为战争。
军伍,不是激情豪迈,不是金戈铁马,更多的,是两餐制、是装备简陋、是伤病常态,更是日复一日的煎熬。
战争,不是金戈铁马,不是几万人,几十万人杀声震天,更不是运筹帷幄荡气回肠,而是夜晚营中惊醒去抽生死签,去夜晚跟随斥候出关,临行前,口述留下一封家书,一封遗书。
军伍,只有一面,参与战争。
战争,却有很多面,是抽抽生死签、是城墙上打着哈欠被冷箭射穿喉咙、是随着几千几万人踏上战阵,刚杀了一个敌人,后脑传来剧痛,扑倒在地,双眼慢慢失去了生命的色彩,更是满身浴血回到营中,苦坐着,等待着,试图寻找一个答案,战争,何时才能结束?
不知不觉间,众人来到了一处大帐外,南军帅帐,大帅宫万钧的营帐。
靠近南城墙,距离城门只有三里之遥,大量的骑卒一刻不息的穿梭着。
“大帅说你等舟车劳顿应先去帅府歇息片刻,不过本将见唐少监算不得疲惫至极,不妨先去见见大帅也好。”
唐云点了点头:“是先应该见见大帅,有劳常将军了。”
“无需客气。”
常斐抱了抱拳,调转马头,扬鞭疾驰离去。
唐云望着常斐的背影,本想问问大家什么感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牛犇,一门心思要宰了所有乱党,问与不问,没区别,对他来说,是乱党就该杀。
马骉,一门心思希望常斐不是乱党,问与不问,没区别,对他来说,常斐一定有隐情。
阿虎,更不用问了,少爷说啥他是啥,如果自己少爷说常斐不是乱党是玉皇大帝的话,他都得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是是,少爷说的对极了。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唐云如何想,才重要。
可唐云真的不知该如何想了,他无比确定,常斐是乱党。
但他又无比确定,常斐不是为了乱而成为乱党。
翻身下马,帐外早有亲随见到,快步走了上来,一看是马骉,顿时认出了唐云的身份,纷纷单膝跪地行礼。
唐云颇为诧异,这种军中礼节,只有在上官传令时才会出现。
马骉倒是不意外,名义上,宫万钧一共有四十八个亲随,真正带在身边的只有十二人。
这十二个人,已经不止是军中亲随了,当宫万钧卸去大帅之职时,他们也会离开军营进入宫府,然后一代一代的伺候着宫家主人。
这种情况很常见,马场中的二十四骑,当年也是跟着尚是世子的朱澜在军中征伐的亲随,朱澜成了王爷离开军营后,二十四骑也跟着离开了军营。
唐云基本上算是宫家姑爷了,加上给了十万贯、弄了马蹄铁、供应了军中肉食,初次见面,单膝跪地行上一礼也是正常。
“额…你们好哈,老宫…不是,帅爷在里面吧。”
两名亲随站起身,满面讨好的笑容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讨好的笑容。
在他们眼中,唐云就是有本事的土大款,大土豪,人傻不傻不知道,反正就是钱多,连大帅都说这小子野的很。
两个亲随掀开了帐帘,唐云走了进去,阿虎紧随其后。
马骉刚要进去,左侧亲随说道:“大帅说马校尉知晓唐少监脾性,先去大帅府拾掇拾掇,莫要让咱大少爷住的委屈。”
“成,我叫几个人过去收拾收拾。”
马骉没当回事,转身离开了。
结果等牛犇也要跟进去的时候,俩亲随突然伸出了手,一副阻拦的模样。
牛犇紧皱眉头:“为何不许我进?”
“大帅说只见大少爷一人。”
“那为何那护院陈蛮虎可进?”
“兄弟你都说了,他是护院。”
“老子也是!”
“知晓,可你只是护院。”
牛犇一时没反应过来:“不都是护院吗?”
“不一样。”俩亲随同时摇了摇头,左侧的开口解释道“陈蛮虎护院是陈蛮虎护院,护院是护院,帅爷说,只见大少爷一人,又特意嘱咐,大少爷那形影不离的护院陈蛮虎无需阻拦,没说别的护院也可以入。”
牛犇想骂人了,他娘的一个护院还分出三六九等来了?
帅帐很大,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牛犇搁这墨迹的时候,唐云都走进去半天了。
牛皮大帐用碗口粗的木桩楔入地面,帐顶覆盖着三层油布仍洇着水痕。
唐云与阿虎二人踏入帐内,一眼就瞧见了最里侧的宫万钧,转着身背对着他们,正在看一幅巨大的舆图。
帅案是块斑驳的榆木长桌,桌面凹坑嵌着陈年酒渍,桌腿用麻绳缠着加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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