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海有些明白女儿的用意了。
“你和小宇注意安全,天黑路滑,要不喊你妈陪着你俩一起去找村长?”
“不用,打开手机手电筒就行,小宇壮实,没事的。爸,别耽搁了,都快八点了,再去晚点人家都该睡了。”
陈姗姗催促道。
三人借着手机微弱的光晕,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暗夜里走去。
陈真洋原想着让儿子去追出去,却被王云和徐然不动声色堵在屋门里。
陈真洋见王云还在屋里,跟儿子陈帅帅示意,也就作罢。
三人刚走出不远,到了需要拐弯的地方,陈真海叫住了两人。
“等一下。”
因为办丧事来的亲戚多,车也比平时多,他家的车停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陈真海快步跑到车前,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随后打开后备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他盖上后备箱,提着两个红色礼品袋走过来,递给陈姗姗一袋。
“这么晚了去麻烦人家办事,又是大过年的,咱家身上还戴着孝,”
陈真海解释道:“一般没人乐意这时候掺和别人家的丧事。空着手去不像话。”
陈姗姗伸手接过来,拎起来看了看,里面是两瓶酒、两条烟,还有一些糖果和火腿肠。
“这是原本打算送的年礼?”她问。
“嗯。”陈真海点点头,又特意叮嘱道,
“记住,尽量不要进村长家里,在大门口或者院子外头说话就行。”
“好,我知道了。”陈姗姗应道,“那我跟小宇过去了,您也尽力,能请到人最好。”
父女俩说完,各自转身,快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朱泽宇在前面举着手机灯照明,伸手要接过表姐手里的袋子:
“姗姐,给我拎着吧,看着挺沉的。”
“...行。”
陈姗姗的尾巴骨还有点隐隐作痛,拎着重物还得小心脚下别滑倒,确实有些吃力,便没再谦让。
她把袋子递给表弟,自己则拿着手机灯在前面照着路。
朱泽宇接过袋子,忍不住问道:
“姗姐,为啥咱们不能进去啊?二舅刚才也说了。”
“咱们身上戴着孝呢,”陈姗姗解释道,
“按老规矩,这一年里最好都别去别人家串门走亲戚,对人家来说不吉利。今年咱家也不能贴春联了。”
“哦,这样啊。”朱泽宇恍然。
这怪不得他不懂。
他一直住在城里,很多老习俗在农村还讲究些,城里人大多已经简化了。
而且他也没有近亲去世的经历。
农历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夜。
村里此刻不少人家还亮着灯,偶尔还能听到零星的几声鞭炮响和隐约的欢笑声传来。
有些人家门口挂着红灯笼,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透出些许暖意。
陈家本该也是欢欢喜喜准备过年的,现在却笼罩在一片白事的气氛中。
陈姗姗听着脚下踩着雪的“吱嘎”声,心思飘远:
从小就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她。
她也懂事,尽量不往他们跟前凑。
曾经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后来发现他们对弟弟小军也只是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可爷爷奶奶每次对待大伯家的两个孩子,甚至几个姑姑的孩子,都明显亲热得多。
陈姗姗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们仅仅是不喜欢我们姐弟俩而已。’
十岁那年暑假,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到父母关在房里压低声音吵架。
门缝里漏出母亲压抑的哭声和愤怒的质问:
“……姗姗当年都差点让你娘给丢了!冰天雪地的,她是想活活冻死她啊!……现在你倒好,把咱俩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的钱,一声不吭就借给你那好弟弟,陈真海,这日子没法过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无奈和安抚:
“阿云,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说,姗姗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我当时也没同意啊……你别哭了……”
“……哼!说什么她克父,我看是你娘克你!!”
母亲的声音拔高了,充满了怨愤,
“每次只要你离他们近一些,你就总受伤,出岔子。反倒是要扔掉我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女儿,她倒忍心!”
“好了好了……”父亲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后面的话,陈姗姗没有再听。
她偷偷跑到楼顶,一个人蹲坐着,待了大半个下午。
在那之前,即使小时候爷爷奶奶不疼她,她心里也没怎么恨过。
她觉得毕竟是爷奶,不是父母,没什么好恨的。
可自打十岁那年无意中听到这件事,陈姗姗心里就种下了恨意的种子。
凭什么?
那死老太婆凭什么就因为一个出生日期,说她沾了“八”字,就认定她克父?
老太婆这会儿倒知道心疼儿子了?
她自己磋磨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是克子?
陈姗姗是冬天出生的,真要把一个刚出生的、裹着薄襁褓的婴儿丢到冰天雪地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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